江阔云低,鸟鸥翱翔。
百余名东岸税警低伏在大片蓟草和芦苇丛中,死死盯着前方一片乱石嶙峋的海滩。在那里,一队来自东岸的商人奋力划着小艇,将各类商品运送上岸,而在他们后方的拉普拉塔河面上,一艘吨位不大的双桅帆船正若隐若现。
很显然,这是一群走私商人,而且正在与联络人交割货物,因为一群明显穿着西班牙服饰的人也正从乱石海滩上的各个藏身处转出来。他们带来了大量骡马,同时也有不少货物随身,这些皮革、牛脂、牛筋之类的东西,能够冲抵一部分货款。
带队前来的税警连长朝一位下属示意了下,这人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吹响了嘴里的铜哨,只听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总计240名东岸税警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围了上来,朝那群正在走私的商人挤压了过去。
来自西班牙、东岸两方总计六十多名走私分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瞬间就栽倒了四五个人,顿时就有些发懵。而在发现左右及后方都有穿着土黄色呢布军服的税警围了过来后,这些人的恐惧更是达到了顶点,有的人在头目的指挥下持枪反抗,有的人则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更多的人则哭丧着脸,往泥泞的滩涂地里奔去,特别是那些来自东岸的走私分子,更是拼命推着小船,货也不要了,直接往深水里面趟去,显是想逃回船上。
“成了!”黄汉华兴奋地拳掌交击,说道:“可惜就是不能尽全功,有些来自咱们国家的败类怕是要逃回去了,咱们事先应该联络海军,调一艘‘星’级轻巡洋舰过来的,那样就能把这群渣滓全部逮住并审判了。”
“时间上来不及了,长官。”主政巴塔哥尼亚地区多年的蔡华泽之子蔡道,向黄汉华轻声解释道:“海军那帮人,联络起来总是非常困难得。虽说那些‘星’级轻巡洋舰本身也有缉私的任务,可他们到底是属于第一舰队的,不是专职的缉私舰队,调动起来很不灵,而且往往需要黄长官您这样的高层来协调,这就很耽误事了。”
黄汉华一听也沉默了。是啊,那些轻巡洋舰毕竟不是专职缉私船,怎么可能做到如臂使指呢?真要能做到随叫随到,还是得税务署自己养的舰队才行,但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在如今的东岸共和国,就连刚刚从贸易部独立出来的海关总署,也还没有配备缉私舰队呢,他们税务总署又何德何能可以优先配备舰船呢?现在能成立一个专职税警营,将征税的暴力机器稳固下来,已经是走了天大的运了,就知足些吧!
想到这里,黄汉华也暗笑自己不知足,然后朝蔡道说道:“蔡连长说得是,这种缉私行动,收到线报后往往已经没多少时间准备了,能把他们当场逮住已经是侥天之幸,遑论其他。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狠狠地震慑了一把这些走私者们。咱们国家以前,对这些人可真是太宽容了,白白流失了大量税款。”
“没错,黄长官。”蔡道给黄汉华点了枝烟,然后笑着说道:“以前咱们国家草创,各项制度粗疏,多有考虑不周之处,兼且为了发展经济,鼓励出口,故对一些走私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在之前几十年内,咱们国家有一半以上的对外贸易其实都是绕开国家监管的走私行为,可税务、海关等部门对此却无能为力。现在咱们立国已经五十余年,对此自然不可能再放纵,因此需要好好收拾一下这帮人,让他们知道世道已经变了,以后必须按照规矩纳税。”
其实,蔡道的兄弟蔡豪、蔡爵曾经就做过走私生意。那时候国家刚刚开发河间地区没多久,他们兄弟二人与发小徐仲武一起,在河间与东岸大草原之间倒卖各类商品。这些商品,究竟有没有去东岸政府设在乌江两岸的海关分支机构缴纳进出口关税,委实是很难说的事情。蔡道估摸着,也许有的纳税了,有的没有,总之是有偷漏税的嫌疑的。但那个年代大部分人都如此,政府征税人员也少得可怜,监管不到位,光靠商人自觉那是不可能的,就连营业税、消费税什么的也只能和这些人商量着一个固定额度来征收。对于征收难度更大的进出口关税来说,简直就是放任自流,负责代收关税的海关也只能抓大放小,即集中力量在各个港口对主要贸易公司的船只所携货物进行征税,其他的说实话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当然蔡氏兄弟现在已经不这么干了,他们在河间北部租赁了大片山坡,搞起来从远东引进的油桐树种植园,然后也采买一些产自附近的马黛茶、畜牧制品、木材、药草等特产,打包运输至乌江之畔的码头,卖给来自东岸大草原上的客商。这些生意,基本都是很“清白”的,虽然不免有逃税、漏税的项目,但说实话已经很少了,可以说是纳税模范。
其实如同蔡氏兄弟一样的人很多,且也呈越来越多的趋势,主要原因还是各项规章制度的逐步完善,以及征税人员的日益增多,偷逃税款的风险比起以往已经放大了许多倍,通过正当渠道能够赚到不少利润的企业,实在没必要再冒很大的风险,让自己陷入不必要的糟糕境地。要知道,如今对偷逃税款的惩罚可是愈类愈重了呢,金额小的话可能罚罚款就能了事(但这个罚金数量往往也很令人肉痛),金额大的话,参与人员很可能就要被判刑流放至海外当拓荒炮灰了,那可是九死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