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谷地最近有些不太平。这种不太平不是来自印第安人,而是来自当地的西班牙或梅斯蒂索人,主要原因是东岸共和国的政策出现了变化,这给正带队在中央谷地南段进行探险的林清波小队一行二十余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林清波今年二十多岁,祖籍福建泉州洛江,幼年时即被人拐卖给东岸搜罗移民的机构,然后远渡重洋来到了本土,因缘际会之下进入兵团堡学习。十年学习期满后又被东岸著名植物学家、博物学家王志杰看中,收为弟子。从此,他便成了东岸植物学、博物学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近年来又学习起了考古学),经常前往各个学校讲课,声誉卓著。
当然了,作为交换,他也不得不步上他老师的后尘,从此加入到了野外探险、勘测领域,经常与宪兵司令部、国家情报总局、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地质部等机构的官员们一起,走遍全国乃至海外殖民地的各个边边角角,为国家调查资源、绘制地图、考察民情(一般是境内土著的情况)、勘测线路,辛苦那是绝对的,危险程度也不低,确实不是什么好活——但没办法,国内探险领域就那么些个人才,不上是不可能的。
这次林清波带队来到智利中央谷地,主要任务就是仔细勘测界河(布埃诺河)以南这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平原、森林及山脉,绘制地图的同时,也大体上统计一下有哪些资源,比如森林里有哪些树木、动物,河流及湖泊面积大小及物产多寡,平原上可开垦为耕地的土地面积多少,山里面包括硫磺、石灰石在内的有开采价值的矿有多少等等。
可以说,他们的工作决定了上级有关部门对某个地区投资的力度,也决定了当地经济发展的速度,重要性不言而喻。其实,对于像南智利地区这类偏远地区的主官们来说,不管土地上有没有矿产之类的财富,能够邀请他这些探险队、勘探队什么的来自家辖区内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即便没有来自上级的投资,他们自己也可依据探险队整理的地图和情报,有的放矢地进行建设,效果自不是之前两眼一抹黑时能比。
林清波他们就是应南智利地区行署的邀请,来到辖区内进行探险的(当然事先也已经由上级管理部门批准),界河以南的中央谷地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然而也就是这第一站,就让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当然看起来也只是一些小麻烦罢了。
“南铁公司的特许权在去年(1678年)年底到期后,政务院上下花了足足半年多的时间对包括原南铁附属地、南智利地区的民政、军务进行了梳理,同时开始在各县乡雷厉风行地推行起了本土的各项法律或规章制度,这一下子就引起了辖区内部分西班牙余孽的反弹,当然主要是在界河以南的中央谷地一带,嗯,就是如今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陪同林清波一行人考察探险的某位来自南智利地区行署的官员解释道:“我已经派小钱快马返回乡里搬救兵了,那里很容易就能集结起五六十个预备役骑兵,带足弹药和食水,对付一些炸毛的西班牙人、梅斯蒂索人或印第安人,问题不大。不过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应该要多注意一些自身的安全,尤其是林队长您这样的专业人才,我们可损失不起。”
话说对于南智利地区六县十多万民众来说,1678年12月31日垄断贸易特许权到期的南铁公司,当真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在1678年底之前,这家公司几乎拿捏着包括庆丰、清河、观海、柳城、毛林、博陵在内的南智利地区六县的经济命脉,这些县份出产的各类商品都被这家大型康采恩企业旗下的诸如南铁面粉厂、南铁皮革厂、南铁海产品加工厂、南铁造船厂等企业吃下,然后换成各类制成品,要么本地销售获利,要么出口本土或秘鲁获利,总之是上下其手,挣了不少钱,利润大头基本都被南铁拿走了。
当然人家这么做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盖因上述这些地方本就是本土授权、南铁开发的,当初若是没有南铁公司投入巨额资金,若是没有他们花钱维持南太平洋航线接收移民,若是没有南铁公司与西班牙人反复交涉换取安全的环境,若是没有他们派兵派船与第三舰队一起威慑利马的西班牙总督,南智利地区也根本发展不起来,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
这从南智利地区六县诸多定居点60%以上的干部出身南铁公司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家公司究竟是从无到有花费了多大精力才建成了这些地盘。即便后来本土政务院与南铁公司协商,将包括南智利地区在内的十一个县的治权尽数移交国家,以换取其他方面的利益。但说到底,即便在那之后,南铁公司对这些地区的影响力虽然逐年下降,但仍然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说是与政府一起双重管制也不为过。而或许也是出于这种原因,政务院至今也尚未成功地在当地推行包括税收政策在内的各种制度,十一县很多税收甚至还是通过南铁公司转交的,且一直持续到了大约1675年的样子,也是醉了。
不过现在已经是1679年了,南铁公司的一切特权已经到期,在这种情况下,政务院终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整顿与改革,第一条就是全面推行东岸法律,其中自然也包括著名的《宅地法》。按照这部法律规定,华夏东岸共和国国民只能拥有三十亩土地(当然事无绝对,有些地方会突破三十亩上限,达到五十亩),而南智利地区的毛林、柳城、博陵三县里数量达到了五六千人的西班牙人、梅斯蒂索人和印第安人中,许多人无疑是不符合条件的,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到东岸乡镇一级的政府机关报备,然后等待政府派员丈量土地,制定赎买计划。
毫无疑问,这些原西班牙国民——因为界河以南是租借地,故他们很多人仍然保留着西班牙王国国民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的土地被东岸异教徒用一个“令人可笑的低价”赎买走的,因此他们在抗议未果后,便采取了比较激烈的对抗措施,比如武力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