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麦色金黄。十月的南尼德兰安特卫普,新任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全权特使高文刚,正和刚刚病愈的约翰·德维特进行着交谈。
或许是背井离乡导致的心情抑郁,也或许是连绵的战火影响到了这座已经闲居数年的城市,曾经的联合省大议长德维特今年以来身体并不是太好,特别是在他的兄长、前荷兰海军上将科内利斯·德维特不幸因病去世后(在监狱里遭受毒打的科内利斯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约翰·德维特就变得很沉默了,几次与东岸外交官员的交谈话也不多。
不过这次,德维特突然向东岸人表示,他想要回到联合省、回到海牙,领导目前已经一盘散沙的共和派议员,继续与奥兰治亲王进行争斗。
“您迫切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可问题在于,奥兰治亲王威廉目前的声望实在太高,不是谁可以撼动的。您这样回去,只怕得不到什么好结果,甚至还会有生命之忧。”高文刚坐在德维特的对面,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很温暖,但话语间却又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意:“虽然我们可以帮忙施压给奥兰治亲王,但人家会不会给面子很难说,德维特先生,请恕我直言,以现在联合省的状况,您回去危险性太大。”
其实,高文刚说得没错。法荷战争持续多年,奥兰治亲王威廉力挽狂澜,将联合省从亡国的边缘拯救了回来,声望那真的是如日中天。即便这几年因为战争连年加税——光陆军开支就差不多达到了1.5亿盾,别说还有海军及援助盟友的钱了,只能说一句,荷兰真土豪——导致国内百姓非常不满,且海军连续在马提尼克岛和加泰罗尼亚近海两次败于法国人,但这也只是让奥兰治亲王的光环稍有褪色,离形势倒转还远着呢。
不信?那么请看看当初与奥兰治家族一直作对来着的共和派议员吧,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是,是有一部分仍然在公开或非公开场合与威廉三世唱反调、搞小动作,可在如今的民意下,他们也搞不出多大的风浪,顶多借着一些人对加税不满而鼓噪一下罢了。除开他们之外的大多数人,目前还是以奥兰治亲王马首是瞻的,毕竟现在联合省尚未完全摆脱危机,法国人的压力始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以再怎么着也只能先忍了——即便是那些商人出身的共和派议员们,现在很多也被迫投降了奥兰治亲王,至少表面上如此。
“奥兰治家族的威廉败坏了联合省的政治传统。即便是在1650年之前,也没人像他这样大权在握的。最近这几年来,他已经以各种可笑的理由审判了很多共和派议员了,这种行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即便现在看在没人敢向他挑战,我就不信将来也没有。所以我必须回去,因为如果再不回去的话,共和派就更没机会了,这不符合我的理念,也不符合七省联盟的精神。”约翰·德维特坚决地说道:“威廉三世必须有人来限制他,否则共和派可能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奥兰治家族的人做得出这种事来,当年奥尔登巴内菲尔特被处死的事情,我可还记得呢。”
话说奥尔登巴内菲尔特,是联合省历史上的著名政治人物,曾经担任过三级议会议长,与奥兰治家族的莫里斯亲王同时期掌握着七省联盟,不同的是他掌握政府和议会,在资产阶级中有巨大的影响力,而莫里斯亲王掌控军队,在传统土地贵族中影响力不小。
在1619年的时候,议会内共和派分子和支持奥兰治家族的议员因为很多事情搞得关系紧张,渐渐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以至于逼迫得奥尔登巴内菲尔特与莫里斯亲王也走上前台,开始了正面对抗。不过,掌握军权的莫里斯亲王可不是什么善茬,他直接以军队施压,并授权政府内的亲信揭发议长奥尔登巴内菲尔特,并给他定了以下几桩罪:1、擅自解散乌得勒支省的骑兵而导致地方出现混乱局面;2、与敌国保持联系;3、暗中破坏宗教和政治命令。
后来,就如同几年前发生在海牙的那件荒唐的法院审判德维特兄弟的事情一样,奥尔登巴内菲尔特也遭到了总计24名法官的集体讯问,讯问从2月3日一直持续到4月14日,记录写满了数百页文档,但始终因为证据缺乏而无法定罪。
最终,不耐烦的莫里斯亲王授意讯问停止,并直接让法官们在5月9日宣判了奥尔登巴内菲尔特死刑,三天后的告知了当事人审判结果。与此同时,共和国执政、莫里斯亲王还假惺惺地问奥尔登巴内菲尔特,是否要请求被赦免,奥尔登巴内菲尔特拒绝了。
5月13日,白发苍苍的三级议会议长奥尔登巴内菲尔特拄着拐杖走上了议会大楼前的断头台,一位从乌得勒支省临时赶来的刽子手对他执行了死刑。而在临死之前,奥尔登巴内菲尔特用一种讽刺的语调说道,这就是“对40年忠诚服务的美好回报”。
从那以后,奥兰治家族再次执掌大权,直到多年后的又一次失势。那一次,奥兰治家族甚至做出了奋力一搏的努力,威廉二世带兵直冲阿姆斯特丹,打算兵变,结果被人提前泄密,本人据说也在半途得了天花暴毙(当然也有人怀疑一个正值壮年的人是否如此轻易巧合地死于疾病),德维特议长再没了政治上的对手,直到二十多年后的法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