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环境、繁重的劳役以及粗暴的管理,这些都使得波兰劳务工的情绪非常低落,因工受伤或死亡的人几乎每天都能听闻好多起,再加民兵们三不五时地公开吊死一些被抓获的逃亡劳务工,整个铁路建设工地的气氛非常凝重,像一座没有爆发的沉默火山一样。而为了降低波兰劳务工心的不满情绪,提高他们的劳动效率,头也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提高了一些待遇,即采购了很多腌牛肉、咸鱼、面粉和啤酒分发给他们,令这些波兰人大为惊讶的同时,态度确实也积极了一点。
高进忠、阿涅利等人经营的兔子洞面粉厂如今已经是知名的全国性企业了,在镇海、平安、昌化、东方、铁岭、大兴等县,与当地一些实力派投资者合作,开设了许多家机器制粉厂,以便近生产面粉,抢占市场。
这次他们送到兴国县这边来的面粉是在平安县郊外的合资分厂里生产的,然后通过奔驰在北方铁路的拉普拉塔之星列车运到了兴国县车站,最后通过雇佣来的大车送到了地头,交给这里的项目管理方。
如今正在与他交割的交建一局的某施工队队长,说起来也是高进忠的战友了,当年曾在一个连里服过役,只不过后来高某人因伤退役,此君又继续厮混了几年,才被安排到了交建一局担任施工队队长。
因此,有这点“香火情分”在,这生意自然好做多了。这不,在交割完这批面粉之后,高进忠与这位姓刘的队长躲到了一边抽烟,顺便聊会天。
“我离开部队后到了交通部下辖的建筑队干活了。”刘队长抽了一口新库尔兰进口烟丝,一脸满足地说道:“当时队里还有很多印第安人、黑人劳务工呢,但现在真的已经不剩几个了,满打满算百十人吧,不到当初五分之一。印第安人不耐重活,基本都累死了,尤其是那些来自巴西的图皮人;黑人的适应性很强,干活也还算可以,但受限于政策,这些人都干不长,少则五年、多则七年,必须要集送往北美的自由邦,这可烦人了。”
“现在这些分下来的波兰人也是个赔钱货。和那些黑人一样,只要干满五年可以获得自由,区别是黑人只能去自由邦,而波兰人转正后可以赖在东岸本土申请国籍和土地,前提是他们会一些简单的汉语日常会话。”刘队长说道:“也是说,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目前我队里的这些人未来都可能会转正为正式国民,这意味着施工队伍的人员变动还是很大,这可真是糟糕。”
“波兰人,我听说都是低价获取的,想要多少有多少,克里米亚汗国与奥斯曼帝国这些虎狼国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洗劫人口的机会的,因此这些人当真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既然可惜他们以后会走人,那么现在好好安排活计给他们行了,这种牲口一样的旧大陆农奴,不值得怜惜。”高进忠满不在乎地说道。常年看报纸的他,对于如今正在发生着的波土战争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而且也能猜得出来买的这些波兰人没花费什么钱,毕竟量大便宜嘛。
不过这次执委会的大手笔仍然令他有些震撼。听说如今不光北方铁路沿线在搞,很多地方都在马各种各样的项目,且基本都是基建项目,资金来源则是央、地区和县三级政府,其央投入占大头,这从市场一批又一批的建设债券能看得出来。
也是说,这次央政府是大举借债来完成这些铁路、公路、码头、基地、水利设施的建设的,金额之大令人难以想象,由此便足见政府的气魄。高进忠好歹也是很多年的商务人士了,他敏锐地观察到,自从政府的这些基建项目出炉便陆续付诸实施后,原本因为对荷贸易停顿而较为困难的沿海工业县份的经济,又再度出现了令人欣喜的转机——大量劳动工具、日用品、食品、药品的需求被催生出来,那些原本已经停工或半停工的作坊们顿时又忙碌了起来,开始生产各色各样的商品,投入市场赚取利润。
不过高进忠对此也有些隐忧,觉得这种借钱建设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一是可能会推高已经稳定多年的物价水平——这一点已经显露出一些苗头了,某些与建设相关的商品的价格已经有了小幅度涨,并且开始慢慢蔓延到其他方面——二也可能因为投入不足而导致很多半拉子工程,白白浪费了前面的投入。
而且,这种经济模式真的是可持续性的吗?高进忠摇了摇头,国内市场的资金存量是有限的,这些年很多人将钱投到了海外殖民地、投到了自由邦、投到了新库尔兰以及太平洋一侧的智利谷地,本土核心市场虽然通过出口工业品回流了相当一部分资金,但金钱大量外流也是事实,因此政府到底能够借道多少钱也是个疑问。
另外高进忠有些担忧的是,为了搞这些项目而背负沉重的债务负担,真的值得吗?以后该怎么偿还这些债务?或许本届政府不用担心大部分债券都是十年期、十五年期、二十年期的,但挖坑给下届、下下届政府真的好么?
当然了,以这些高级问题都是留给高级人来解决的,他高进忠不过是一家食品企业的合伙人罢了,还没资格操心这些国家大事。他最现实的,还是趁着目前的基建狂潮,好好经营自家的企业,看看能不能借助这次东风,更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