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2年12月15日,南智利中央谷地。
阴雨连绵的天气已经持续一阵子了,徐向东回首望了望界河那已经有些浑浊的河水——连日阴雨,水位暴涨,河水中的泥沙含量也大大增加——然后拨转马头,继续朝前方走去。作为新上任的南智利地区警备司令,徐向东少校今天决定秘密渡河前往界河北岸,为的是调查一下当地的地理环境,顺便普查一下人口数据。
是的,你没听错,徐向东少校此番带了几名国家情报总局的探员,打算对在界河北岸一带“违规垦殖”的东岸民众进行一番调查,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这儿垦殖,以便后面在制定政策时做到有的放矢。
“这个村是由流放犯人们建立起来的垦荒村落,同时也是我们在河对岸最先建立起来的村落之一。为此,这些流放犯人还跟当地的土著阿劳坎人狠狠地干过一架呢,然后才在当地站稳脚跟。哦,对了,这里的西班牙人很少,而且多向北迁移走了,也许是害怕印第安人,也许是害怕我们,谁知道呢。”一名年长的老士官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村子共有居民72人,其中53人是男性、19人是女性。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大约只有一半的人是有田地的从业主,剩下的一半人没有田地,为从业主打工。嗯,虽然周围的土地非常广袤,但每个从业主只能摊得不到十亩的土地,这意味着,他们无法再争取到足够的土地了,至少目前是如此。”
说话的老士官是这个村的村长,也是流放犯人之一。至于他犯事的缘由,据说是在操练新兵时过于严苛,用军棍失手打死了一名新兵,因此被判处徒刑。老士官当时选择流放服役,因为这可以一年抵一年半刑期,而且他的家人也随他一起搬到了流放地居住,这也是符合政策的,前提是自愿。
老士官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也许是常年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的关系,他看起来非常苍老,两鬓的白发非常明显,但同时手上的力气也大得惊人,能够将有些受惊的马儿给拉住并安抚下来,也是本事了。
“村里还有一位老兵,他过失杀人,被判了——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的刑期了,恐怕他自己都忘了。喏,就是那个穿着旧军服站在山坡上放羊的那个,同时也负责瞭望敌情。他的身手非常好,拼起刺刀来年轻人都打不过他,据说当年北征巴西时对敌人进行夜间白刃突击,他格杀了三个人。可惜啊,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因为双方在宅基地的范围上产生了争执。”老士官指了指山坡,用有些唏嘘的语气说道。
徐向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在山坡上走来走去,一副虎虎生威的样子。他身上的军服早已洗得发白,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当年的蓝色,徐向东心里琢磨着,等自己回去后,是不是给他赦免一下,让他能够恢复正常人的身份,反正他的家人也都已经搬过来了,看样子应该不会再返回东岸大草原了。
“村子里有两个砖窑工、一个粉刷匠、一个木匠,干什么事情都非常艰难。”老士官领着徐向东等人穿过了村头的一座木质瞭望哨——他们没打算在村子里逗留,只留了一人在这里统计人口和经济状况——然后继续向北,嘴里还在不住地为村子争取一些援助,虽然这看起来可能性极低。
向北走了十多公里后,他们遇到了一个坐落于兰科湖畔的小村庄。这里的风景非常优美,路边到处是野花和绿草,蝴蝶在其中飞来飞去;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朵朵浪花,拍打到岸边后又慵慵懒懒地退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香气,偶尔也夹杂着一些腐烂的水藻味,提醒着大家这里是湖区。
湖面上此时有一艘破破烂烂的小木船在漂浮着,船上看起来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撒网,也不知道能不能捕到鱼,希望他们运气不错吧。湖面上此时也有一些苦役犯正拖着步子行走在没过膝盖的深水里,身后拖曳着一根用绳子绑住的圆木,大概是运到附近的一个小型木材厂去加工了吧——木材厂不出意外的话是本土富有冒险精神的商人创办的,他们盯着西班牙人查封的压力,从印第安人手里抢林场,披荆斩棘之下建起了这些家当。
这个村子的村长与老士官相识,在村子里养蜂、放羊、种地,是一个富户。他娶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为妻——她同样是一个流放犯人——两人一起劳作,倒也攒下了不少家当。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妻子曾经还是一位波兰小贵族的后裔呢(事实上波兰约20%的人口是所谓的贵族,忒不值钱),这是村长一直在众人面前吹嘘的事情。
村子共有46人,其中女人17人,26人是有地的从业主。老士官向徐向东介绍道,这里的人都是踏实肯干的“好人”(问题是好人能被流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嘛……),他们种地、他们放牧、他们捕鱼,同时也与恶劣的环境战斗。西班牙人装作没看见他们,印第安人被驱赶得亡命奔逃,他们都是好样的,在为国家开疆拓土。
徐向东带人对他的前半句话不敢苟同,但对后半句话却没什么太大的异议。因为就他观察而来,这个村子的居民开辟了不少田地,同时也养殖了一些牲畜,这从村子内随处可见的草垛就能看得出来。
村子里还养了几条狗,有十余枝陆军淘汰下来的旧火枪,许多刺刀、长矛之类的器械,由一些孔武有力、身体强健的村民们保管,随时防备印第安人的来袭。毕竟,他们是占了人家的土地、草场、林场和渔场,有所冲突在所难免,大家也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