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回:无奈我何(2 / 2)

白夜浮生录 夜厌白 1661 字 2022-10-02

他上前去,试图将那把刀拔出来,也为了解救莺月君。可他刚走上前,便被一条粗壮的腕足狠狠拍到地上。但它们并没有拒绝柳声寒的请求。很显然,她也是怪物的目标了。六道无常不论怎样都不会死去,可以为这毫无人性的所谓神提供源源不断的神力。

但楚天壑似乎不这么认为。难道刚才与他们对话的人,告诉他们他自认为的真相的人,其实已经是附在他身上的蟒神了吗?也不尽然,或许是他的意志被长期的附身所侵蚀,已经对那样的认知深信不疑。但不论如何,他只是一个容器,就算将他杀了也对蟒神的歼灭斗争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君傲颜挥刀抵抗那些东西。它们比她想的更难斩断,也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要付出预想中两倍的力气。这很耗费体力,但她已经尽全力为白涯开路了。在这之前,那边的“楚天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干预。但现在,在他们的行为足以对蟒神造成威胁时,它便行动了。

“墙”倒塌了,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他们无处可逃。那些腕足在瞬间松散,将所有人紧紧绞入其中。对这些东西而言,将他们捏得粉碎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但它没有,它只是利用这些黑色的触须将他们不断地碾压、推搡、攥住又放开,就像小孩儿斗蛐蛐取乐似的。这时候,白涯便想起来了——想起楚神官说过的话。摩睺罗迦不会直接将你简单地杀死,而是将目标置于险境之中,让他们在痛苦与绝望中缓慢地死去。

几人多少能看到一些不属于这里的景象,似乎是摩睺罗迦特意给他们看的。人的叫喊、求救、哭泣、哀鸣、怒吼、悲悸、呜咽,还有那不断地被什么杀死,或是自相残杀的剪影。没有一个人是他们认识的,甚至下一幕发生时,上一张面孔就已经被淡忘了,就像在做梦一样。而这些糟糕的情感,也如在梦中似的被悉数体验,甚至强化。睡梦中的哭泣总是比醒来时更不必要,却更打动人。有时人们清醒过来不也会质疑,自己为何要因为某事在梦里如此悲痛欲绝吗?他们现在就是这样的,就好像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得以模糊,一切都混乱不堪。

白涯觉得胃里很恶心,可能和之前喝下的药有关。既然柳声寒没有看出问题来,恐怕这只是药物的副作用吧。但这种原本细微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此刻让他难受得无法忍耐。有时他被擒住脖子——甚至不知是幻象还是真

实的腕足,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整个人都要背过气时,它们又会松开。花样百出,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祈焕挣扎着,他将手用力抓住一根腕足,手上的家纹发出强烈的光。他并不喜欢家族赋予自己的使命——这意味着他要承载一些他不想拥有的力量。但此刻,他并不讨厌。被他触及的腕足像是被按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忽然剧烈地扭动、挣扎,但祈焕抱紧了就不会撒手。于是这根腕足扬了起来,将他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他在空中看好了地点,立刻翻身朝着某个方向跃去。那面墙变回了普通的墙壁,其构造似乎只是普通的挖掘到地下后,露出的土块与岩石的组合。而莺月君的一部分化作树木,深深植根其中。

忽然,他身后那些黑色的腕足停滞住了。它们像是有意识一样,齐刷刷地裂开血红的眼睛,连腕腹的红色斑点也出现了细长的瞳孔,仿佛某种野兽。它们都看向他的位置,似乎是在发出警告。这时候,从“楚天壑”的后背也伸出细长的腕藤,跟随他手的动作朝着祈焕飞奔而去。白涯只看见一片混乱,黑白的光彩在视线里无规律地舞动、交错,直到他看到那些忽然迸发而出的红色。他瞬间确定了楚天壑的方向,趁着这些控制他们的黑色藤蔓没有反应的时候,一跃而出,一把将他推翻在地。

祈焕来到墙边,家纹不断泛出强大的力量,褐色黯淡的光包裹了他的双臂。他伸出手,隔着这层浅浅的光便能触碰到断刃了,甚至不需要皮肤与其接触。随后他做出攥紧的动作,一把扯下这截金属。在负面感情的浪潮退却后,傲颜和声寒立刻以自己的方式做出抵抗,从一片狼藉逃脱出来,得以喘息。

“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白涯一脚踩在“楚天壑”腰侧的右手腕上,自己的右手按住他的左手腕,左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这具身体的胸口依然开裂,牙骨错序地轻颤,白涯若是不小心,说不定会被这些东西所伤。反观被控制的此人,从容而平静,在他溃烂异变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慌乱。他甚至不需要呼吸,不需要供血,掐着他的脖颈并不能伤害他一丝一毫,就好像他用胸口的洞窟直接呼吸似的。那开裂的地方大概不能凝视太久,否则予人精神错乱的恐惧。它不知通往何处,只是一片比人体广阔太多的黑暗里闪烁着红色的某种核心,像永无从触及的怪物的心脏。

突然,第三只手反攥住了白涯的脖颈。

那只手是从左臂根部、源自其左侧同一锁骨破衣而出的。那不是人类的手,而是属于怪物的爪……也可能是死人手。它已经烂掉了,皮肤发黑,脱水干枯,却能看到蹼一样的某种薄膜作为利指间的连接。手臂上有些红色的血泡,比起肌肉结构微微凸出,让人不敢多看。

他的力气比白涯要大多了,简直要把他脖子拧断。他掀开白涯站起身,尖锐的黑色指甲毫不留情地嵌入脆弱的皮肤,却有意避开了气管与动脉。白涯没挣扎太久,手忽然松开了。

在对方剧烈的咳嗽中舔舐指尖的血迹,他发出那独特的嗤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