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在画画上很有天赋,总是用一些简单形象就能实现要传达的意思。
前面的画风还是正常的,代表她自己的小人总是在悲苦的环境下愁眉苦脸,或者崩溃哭泣。
从旅馆开始有女孩用身体换取物资时,画面就变得越来越压抑了,代表着漂亮室友的小人身形庞大,孙云云的小人蹲在画面角落,用羡慕和阴暗的目光看着对方。
画到孙云云第一次换到食物时,整个画面都开始扭曲。不知是不是心中的压抑使她的手拿不稳画笔,那些线条歪歪扭扭,除了代表孙云云的小人,其他出现在画中的人物形象都变成了面容狰狞的怪物。
最后一页,孙云云用画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叉的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这也太理想化了吧。”蓝无实在太懂这样的场面有多难出现了,自私的人总多过友善又有能力的人,因为自私者只需让自己活着,无私者却还要负担上其他人的生命。
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看看推演者中正道线和其他两条线的数量对比就知道了,越是强大的级别,正道线的人就越少。
哦,差点就忘了,他自己也是个正道线。蓝无失笑,正如他所言,他根本不知道系统对他产生这种评价的理由是什么,他还是半张白纸,仍在学习很多事情。
“差不多了。”虞幸突然道。蓝无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在说
“感叹得差不多得了”,毕竟他们时间也有限。他收回那些飘散的思绪,乖乖道:“抱歉。”谁知虞幸放下画册:“我是说,线索找得差不多了,该怎么解决我已经有想法了。”蓝无:“?”张羽:“?”花宿白好奇地挑起眉峰:“不是还有六间房间没看么,你就不怕你现在得出的结论有错?”
“再看下去也不过是多观看六个可怜人的经历罢了。”虞幸瞥了房间中静立不动的孙云云一眼,
“解决场景复现的方法很简单,提示也足够直白,其实我有点不理解任务流程为什么要让我们去了解每个住户。”张羽虽然震惊于队长的说法,但听到这个还是本能的帮着想:“额,加深人物刻画?不让他们房间里的线索浪费?或者希望我们通过这些住户的经历,对曾经的雪灾有更深刻的认识?”弹幕跟着他们过了两轮场景复现,也跟着看到了四个住户的生活状况。
直播间的氛围也有一点低沉,虽然做推演者的生活也是生死有命,不知道哪天就会死,但起码他们对于危险有足够的反抗能力,而且在通过推演副本之后还能得到很多。
不像旅店里这样,无论要痛苦地生活多久,都是越来越糟糕,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们看直播哪有过这么沉重严肃的时候!当下,有人为了活跃气氛,就盯上了张羽的发言。
弹幕上讨论得欢,屏幕中,花宿白笑了一声,附和道:“这么说来是有点奇怪,这些住户以不同的视角描述同一段生活,倒像是有意在展示着什么。”他缓步走到孙云云旁边,用手碰了碰:“而且不是他们自己想展示,你瞧,住户们就跟栩栩如生的道具一样,倒像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用住户当媒介,来展示‘它’想让我们看到的。”听到他的话,虞幸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地一闪而过。
这一次他没有任由灵感熘掉,而是闭上眼睛,努力去捕捉刚刚被触动到的思绪。
展示,媒介,不是活人也没有鬼气的住户……对不上的时间,难以捕捉的机械声,奇怪的味道。
真实和虚假的双重南水镇,有人则在,无人则消失的镇民……这么想来,张羽说过,他和蓝无偷熘出不忘居的时候,街上一片安静,一个人都没看到。
可导游带着他们按照流程离开时,街上却人来人往。这又何尝不是专门对推演者的展示?
虞幸幽蓝色的童仁中眸光一亮。他好像想到了,想到了一个可以把所有异样串联起来的缘由,如果真的是这样,进入南水镇后经历的一切就都合理了。
“你在刻意提示我。”虞幸看斜睨向花宿白,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花宿白无辜地眨眨眼:“什么提示?想到什么?”虞幸:“……”他愈发确定花宿白就是比他更早地想通了南水镇现状的本质。
这个结论让他有那么一丁点意外,还有些许不服气,花宿白表现得这么消极怠工,居然也能比他快。
老实说,这是虞幸第一次和花宿白进入同一个推演,在此之前他并不确定花宿白的推演能力有多强,只能确定这是个古怪又危险的狗皮膏药。
没想到……原来花宿白的智商这么高,难怪能坑到伶人。他早该想到的,脑子跟不上实力的话,花宿白早被伶人报复死了。
虞幸偏过头,嘴角微微勾起。呵,真有意思。但这姓花的是什么时候得到了比他更多的信息?
他们从下了巴士之后基本上都在一起活动,起码在大致的流程走向上是一样的。
如果说花宿白比他更先看透,最大的优势应该就是对方对阴阳城邪神的了解了吧。
他是在阴阳长廊上才知道阴阳城的存在,也是听伶人告知,才对阴阳城的邪神有了概念。
但他还不知道在南水镇搞事情的邪神究竟是哪一个,能力又是什么。花宿白……虞幸现在已经在猜测,花宿白和鬼沉树代表的邪神一定关系匪浅,说不定也是分身之类的存在,这样的话,花宿白一定知道阴阳城中邪神的具体情况,在南水镇探索一番后,也能迅速判断出是哪一个邪神的力量所为。
嗯,这样就说得通了。虞幸为自己这次还不如花宿白的事实揪出一个很可靠的借口,宽慰了不少。
他想,医生是【她】的分身,却和活动的主线没有关系,真正要给出门票的邪神,绝对和时间有关系。
阴阳城里应该有一个掌握着时间力量的邪神,就是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样的职能了。
“咳咳,队长。”张羽凑过来,
“所以队长是想到什么了,可以跟你好奇心旺盛的队友分享一下吗?”虞幸狠心拒绝了好奇心旺盛的队友,笑道:“我想到的东西不能说出来,会被某个存在听到,所以,还不是时候。”一定会被听到。
现在他想清楚了,旅行团的一举一动,恐怕从始至终都没逃过
“它”的眼睛。花宿白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不能直接和他说,还得绕着弯子来提示他。
张羽抓心挠肝。
“那队长你说的任务解决办法是什么?这个总可以说吧!”
“哦,这个啊。”想通了南水镇的世界观,虞幸都快忘了支线任务的事儿了,他随口道,
“我出去买个东西。”张羽:“???”蓝无也很好奇,既然虞幸说任务的解决方法很简单,而且听意思和住户们的这些故事没什么太大关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想复杂了呢?
花宿白歪头:“去哪买东西?”
“主街小卖部。”虞幸说着,也没让人陪同,就这么顺着走廊走了出去。
“咦?”蓝无诧异,
“现在是可以随意出旅店的吗,我还以为在天亮之前我们都不能出去了。”
“你这就叫自己给自己加规则。”花宿白笑着靠上墙壁,这一次像是一只收起翅膀的红扑棱蛾子了,
“哈~再说了,就算规则不允许出旅店,你觉得虞幸这种人,找不到避开规则的方法吗?”他打了个哈欠:“算了,等他回来把任务解决,还可以安心睡一会儿。”
“尤其是你们两个小孩儿,再不睡,明天可要遭老罪了。”明、明天要遭罪?
张羽骤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么说来他确实要快点睡觉了,不然明天逃跑都没力气。
……虞幸从走廊进入大厅,看了眼挂钟。时间指向一点四十五分,算一算的话应该来得及。
大厅的油灯还没有熄灭,在墙上映出了两个影子。
“女子在桥上等啊等啊,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终于等到了归家的父亲。她喜极而泣,想扑过去拥抱父亲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来找店主老头解决房间的事情的陈润木着一张脸,坐在老头旁边给他念小人书。
新的房间钥匙就握在老人手上,老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显然是以换房间为要挟,新抓了一个讲故事工具人。
“年迈的父亲也急于归家见自己的女儿,他看见桥上新立了一座女子的凋像,只觉得凋像眉眼十分亲切,可再好看的石像,都不如他要见到女儿的心。”陈润没有那胡说八道的本事,就照着书上在念,余光看见虞幸出来,顿时卡了壳。
老人迷迷湖湖睁开眼:“咋不念了?”虞幸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冲陈润比了一个
“嘘”的手势。陈润也不想横生枝节,便假装没有看到他——反正老人眼睛很不好,只要不发出声响,老人恐怕都不会知道有人大半夜的要出旅店。
“女子就这么看着父亲与他擦肩而过,不仅泪流满面。她无法想象父亲回家后找不到他会有多么着急……”陈润的声音逐渐被甩在身后,虞幸小心翼翼地推开旅店的门,一闪身就钻了出去。
从巷子里可以看到主街的一角,只见那些商铺的灯虽然亮着,但街上空无一人,分外冷清。
他踏上主街,观察了一下。街边店铺的商贩们都还在,他们似乎对冷清街道也没什么兴趣,全都在做自己的事,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倒腾店里的商品,见外头有人影晃过,还会抬头看一眼。
看到虞幸一个人,商贩们也没有搭话的意思,更没露出意外的神色。虞幸也不浪费时间,按照之前见到的商铺分布,径直走向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杂货铺。
杂货铺是百宝街的店铺里卖东西最海纳百川的商铺了,他花钱买了几盒火柴,就脚步不停地回到了旅店里。
其他三人还在走廊上等他,剩下唯一一个没放弃任务的散人也探头探脑地朝这边望。
“一人一盒,不要犹豫,全烧了。”虞幸把火柴分给三人,
“速度要快点,别给它反应时间。”
“烧人?”蓝无莫名。
“这些住户不是冷么?既然要在最温暖的时候死去,那就用火。”虞幸道,
“按照正常流程,把所有住户的信息都收集完毕,应该会有拿到旅店里的点火工具的途径,但是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去外面买。”这些住户不是真正的人。
他们顶多就是……一些住户执念的体现。他们并没有活着,自然也不会被烧死,从多年以前他们在旅店里结束生命之后,就只会有一种死法。
反正他们的执念是冷。只要不让他们冷,就算是烫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那为什么要快点?是不给谁反应时间?难道他们会突然动起来吗!”张羽有点担心。
“说不准呢,我们不按流程办事,漏了那么多‘它’想展示的信息没看,说不定‘它’会恼羞成怒,做点什么来阻止我们。”虞幸笑着摊手,
“所以就快一点,一次性点完。”几人分散开来,虞幸看着位置差不多,就抽出两根火柴划燃,丢到了面前的双胞胎兄弟身上。
他们的衣服应该没有那么易燃才对,可火柴上的火焰刚碰到他们,就轰然成了熊熊大火,沿着烧着的那个点一路扩散,眨眼间,双胞胎兄弟就着成了两团火人。
火焰竟没有点燃周边的任何事物,只牢牢粘在两个不会动的人形身上。
他们皮肤上的冻疮和裂口被烧焦的痕迹覆盖,大片大片丑陋的烧伤迅速蔓延。
虞幸最后瞅了他们一眼,转身去另外的房间。这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两声轻叹。
“都结束了啊。”
“我终于可以死了……”他脚步转去孙云云的房间,同样一根火柴点着了少女的身躯。
“好暖和。”少女静静坐在桌前,留给虞幸一个背影,
“好暖和啊。”……同样的事在每一间有住户的房间上演。他们这操作让剩下的那人目瞪口呆,又不敢说什么质疑的话,因为他也看见火烧下去以后是什么效果。
在之前的复现中让陈润留下了阴影的铁匠被蓝无点燃。魁梧的铁匠连形成的火团都比别人大一点,他伤口感染的胳膊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一片焦黑。
“舒服了,终于不再折磨了……”不知是他们速度够快,还是
“它”并不在乎这小小的投机取巧,直到住户们违背常理地被烧成了一堆灰尽随风而逝,也没有意外发生。
此时,刚好到一点五十九分。陈润的朋友从震惊中惊醒,急忙往自己的房间跑,陈润也终于拿到新钥匙,马不停蹄的狂奔而来。
张羽:“我们还需不需要回房……”花宿白仰脸感应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我能感觉到,‘它’已经离去了。”这里的规则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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