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刚刚拨开手中信筒上的火漆印,听见方衍的话后不由呆了一下,手拿着信筒顿住,皱眉头抬头看向方衍,确定道:
「是齐芷青?」
「就是那个齐二小姐。」方衍用力一点头,大马金刀地坐着,抓起筷子就要吃饭,却被薛镇隔着桌子敲了一下手。
「先去洗过,」他嫌弃地说,看着方衍跳下床榻去洗手的身影,问道,「齐家几时把人接出去的?」
「世子走的第四天,人就给接出来了。」方衍胡乱洗了手,也不擦,直接甩干了过来,口中道,「城中那些富贵人家都传开了,还说齐家果然心疼女儿呢。」
薛镇着实嫌他不干不净的,随手掏出自己的手帕丢给他,让他插手,心中则在琢磨齐家的心思。
心疼女儿?
呵呵。
薛镇无声嘲弄地笑了,不尽然吧?
把齐芷青从庙里接出来,是因为认为他活不得了——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那丫头心不好,使坏心坏在自己身上,只不过薛镇看不得整个六族,倒不至于非要把个小丫头如何。
但齐家急吼吼地把女儿送到淮王身边去,可并非是因为他薛镇竟然平安无事地回到北疆的缘故。
北疆的人许是不知道,但他在京中长大,深知淮王在某些方面的风评,着实不好。
什么大姑娘小媳妇,只要这位淮王看上眼的,即便赚不到手,也要去调戏人家,烦人得很。
而齐家与涂贵妃家中是姻亲,薛镇不信齐家不知道淮王的毛病。
爱女儿?
不过卖女求荣罢了。
他想着,打开了信筒,取出了京城来信。
信如他所料,是镇远侯义子陶书寄来的,纸上只有八个字:
我已北来,切莫急躁。
陶书竟然亲自来了?
薛镇挑眉,思忖片刻后,移过灯台来将信烧了,这才起身去净手后,回来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方衍后知后觉地看着被他风卷残云的方桌,脸红了:
「将军……要不末将再去让人做些来?」
「不必了,我下晌吃了些点心,吃你的,省得浪费了,」薛镇和气道,在动筷子之前,又吩咐方衍,「等会儿你吃完了,召集了各营的人来府中议事。」
「是。」方衍稍微收敛了点儿吃相,又扒拉了两口吃的,放下筷子道,「将军是要议陈国潜入我境内的那些散兵游勇吗?那末将要不要将郡衙门里的捕快,各处的里正保长等也叫来?那些人世居于此,地面更熟悉,那些人若藏于民间,他们可比我们探营的人都好用。」
「这个时候了,先不必闹得沸反盈天,今晚听听各位将军们说的话,明儿再招了他们来。还有,今儿的圣旨,我已经被削去了将军之职,虽然依旧暂领镇北军,但安化郡的郡务该如何处置,陛下没下明文。」薛镇淡淡地说完,便开始吃饭了。
方衍刚刚吃下的饭差点儿被薛镇的话刺激地返上来,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人彻底傻了。
什么叫削去将军之职?
方衍虽然举止粗陋,但身为探兵营专门管鸽子传信的人,他是粗中有细的,立刻意识到淮王此次又回到北疆来,要不就是接任镇北军,要不就是代管安化郡。
而因为安化郡的地位,这两件事情是纠缠在一处的,分不开。
薛镇在方衍吃惊的目光下,依旧安安喂喂地吃饭。
「将军,怎么……」方衍想通了此事后,愣愣地问,「陛下怎么会这般处置将军?」
一贯食不言的薛镇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东西后才道:「毕竟我擅离职守
了,陛下没治我的罪,已经是看在我外祖母和母亲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
「可是,可是将军分明是演给外敌看的啊,」并不知道底里的方衍替薛镇鸣不平,「要不是将军提前布置了,咱们怎么能那么快击退敌军?莫将军又怎么能占下会茂,扼住了陈国南下的咽喉?朝廷不奖励将军便罢了,如何还能削了您的军权?岂不是伤了将士们的心?」
怪道今天圣旨来了之后,也不见宣。不然凭着镇北军此次退敌与攻城略地的功劳,朝廷怎么都该表彰一番才对。
薛镇嫌他过分激动,安抚道:「你冷静些,安知道淮王此来,不是要奖励镇北军呢?况且仗是你们的,于我,功过相抵,留得性命,已是足够。」
「将军!」方衍仍是不甘心。
薛镇被他吼得额头疼,按按太阳穴道:「万生,你小声些。幸亏我先和你说了,不然一会儿众将都来了,你再这么,岂不是要惹出祸端了?什么叫削了我的军权,是伤了将士们的心?镇北军是大昭朝廷的,不是我薛镇。」
方衍张了张嘴,不服气地收声了。
「好了,别聒噪了,快去叫人来。」薛镇吩咐他,又命人来将饭桌撤下,更换衣服,准备和众将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