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娇从来知道自己因着自幼太过疏懒,又有父母亲人呵护,因此在处事上是笨拙的,但不代表她是别人可以任意驾驭的棋子。
若此事真如她想的那样,便是水面之下有更汹涌的巨涛,能使此计的人当然聪慧非常,但正因太聪明,他们反而小瞧了自己的心智。
也忽略了自北来时,薛镇给予她的坦诚。
未知貌才会一叶障目,可她如今知道的,已经比薛镇多一分了。
只不过此念刚起,便被李月娇她压在了心底。
这都是她的揣测而已,自然不能轻易说出口,否则若是她想多、想错了,薛镇真如那些人所言是杀母仇人,那她便是将自己放在了更危险的地方。
她总该验证一番,若是真如她所想,那许连薛镇父兄与自己母亲的死,都另有隐情,到时再告诉了薛镇,调查自有了方向;但若不是,那……
就如薛镇所说,她也要杀了他,为母复仇。
李月娇的脚步顿了一下,垂下的眼帘轻摇,内心苦笑。
若真是计,那设计之人还真是将人心的猜忌算得清楚,连她说与不说的两难,都算在内了吧。
在侧的薛镇瞧着她低头沉思,慢步缓行的样子,只当是自己直言相告的缘故。
但那是真心所言,他既然说出了口,便不会后悔。
那是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可能跨过的鸿沟,若易地而处,他相信李月娇也会同此心。
这么一想,他心中泛起了些微难言的苦涩。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并肩又走着,直到南城门就在眼前了,薛镇才淡淡地继续说起之前被齐芷青打断的话:
“我让人查了那天的商队还有糖糕摊老板,每个人都没有问题,你不必担心。”
李月娇听说,止步抬手,将帽衣帘子掀开,挂在了帽旁。
如今她有了新念头,立刻觉得心内虽依旧沉重,却宽了不少,因此对着薛镇的笑容,都变得真心多了。
“那就好,”她笑着说,“其实那天我刚刚离开羊车,他们忽然就出现了,那样多人,乱哄哄的,说的话也不是本地话,我还以为……所以被吓到了。”
她说的虽非实话,但因着说得太真切了,是以像极了是实话一般。
薛镇直视着她的目光,意外她原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实话而生气。
苦涩转为他觉察不出不出的喜悦。
因着之前的许多事情,因着是今天是喜庆的黄道吉日,因着就在刚刚他们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话,因着她没有生自己的气。
所以向来谨慎的薛镇,信了李月娇的解释,连眉眼间的最后一点审视,已经散去。
她如此种种,只是因为她不信她的母亲会是个里通外国,害死人命的坏人。
大概就是因为李月娇这种冷静并坚定的自信,看久了,让薛镇偶尔也会燃起一点希望微火,照亮他这四年没着没落,满是怀疑纠结,有家回不得,只能独自消化、调查旧案的黑暗。
“不会那么快的。”他开口安慰道,“按照陈国人做事的谨慎,想来总要等到腊月才有信息。”
李月娇笑意更浓:“嗯,我会好好等着,算来到那时,桥,水车就都该好了,旁事成了,就能用心好生应对。”
薛镇被她的笑意感染,也笑了一下。
他今日没有犯心病,即便现在想到了“心病”二字,也没有犯。
他的心情更好了一点儿,甚至能与她闲话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