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雪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见一幢小二层楼的房子——在青石板路上,白墙黑瓦,绿树掩映。离步行街很近,却闹中取静,环境清幽。他们踱步走近,发现房子古旧的木门紧闭,门上贴的红纸对联都已经褪色发白,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
买下这里的人估计也是等着拆迁,并不用来居住,租出去也不容易,离步行街很近却无人问津。
这种老房子住起来并不舒服,蚊虫鼠蚁特别多,屋子里没有卫生间,得去外面的公厕解决。洗澡只能在厨房搭的简易小隔间里。电压也不够,装不了空调,三伏天的时候很难熬,一家人就在十多平米的小院子里拿板凳支上竹板床,点上好几个蚊香,开着风扇睡觉。冬天又冷,母亲只得灌上好几个热水袋捂在被窝里,不然被子又湿又冷根本睡不着…
青雪静静地听着世升的回忆,不禁心疼的看向他,世升也看着她,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挺不容易的,可能是那会儿年纪小,真不觉得有多苦。”
“那会儿天天盼着搬出这里,父母的小服装厂挣不了大钱,一直紧巴巴地存钱想换个更好的楼房。可后来厂子遭遇了火灾!就是这样老房子也卖掉了。”
青雪不解:“好好的厂子为什么就起火了呢?是天灾还是**呀?”
世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冰冷,咬牙切齿的说:“多亏了我那个堂哥,我大伯的好儿子!”
世升开始讲述起那段不愿想起又无法忘记的往事:堂哥是大伯的独生子,从小就被父母惯的不成样子,和几个堂兄弟姐妹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拿乔作怪欺负人,读书也是一塌糊涂上不了台面,勉强混到初中毕业就在社会上瞎晃,整天的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大伯也到处托人给他找了几个工作,没有一个能干长久的,不是偷奸耍滑就是迟到旷工,哪个雇主能忍他?!后来大伯又把他这个宝贝儿子塞进了一家小药厂当保安,没成想他居然和看库房的勾搭上了,偷了仓库里的药拿出去贱卖,最后东窗事发吃了牢饭,因为偷窃倒卖的药品数额不大,蹲了一年就出来了。出来后更没人敢雇佣他了,大伯死乞白赖地要求世升父母给他儿子一口饭吃,母亲虽然很不情愿但架不住父亲的关系,最后也只能安排他进厂子里看守小库房,做些原料点收,出货记录的轻松活计。这些工作原本世升母亲自己就能完成,现在还得多养一个。
即便这样,大伯一家也丝毫没有心存感激,只觉得理所应当。堂哥得了这个无比轻松的活儿,每天照样不着四六,库房里的东西时常不翼而飞。做好的成衣都被他偷出去卖了不少,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见,母亲虽然生气当面提醒过世升堂哥,他也只是嬉皮笑脸的说不知道。
直到那个冬天的晚上,厂子里的员工都在干活儿,争取在年前赶出这批成衣,多挣点钱好回家过年。他堂哥躺在库房里支起的折垫床上呼呼大睡,无意识地踢翻了取暖的电炉,燎到了一旁堆放的布料,那火一下蹿起来,堂哥被呛醒过来,吓得像兔子一样立马跑掉,甚至没有告诉其他人起火了!等父亲他们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尽管和雇工们一起努力救火,但还是没有保住厂子,所有的心血烧了个干干净净!父亲和几个工人都被不同程度的烧伤,事后赔付了一大笔医药费。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还是不够,父母只能卖掉房子填漏。
这时候大伯一家却跳出来,想用市值一半的价格买下父母的房子。世升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大伯在医院对父亲的嘴脸。
父亲的脸和手都被烧伤了,裹着厚厚的纱布,休养了几天后勉强能坐起来,吃饭喝水上厕所都要靠世升和母亲搭把手。大伯和大伯母拎着一个塑料袋来医院探望,袋子里装了几个焉巴了的苹果。大伯一屁股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大伯母把塑料袋放下后站在了他男人身后。
“老五啊,好些了吧,前几天怕吵到你休息就没来看你,今天才过来你别介意啊。”大伯脸上一片坦然,看不出有歉意的样子。
“大哥,看你说的,你能来看我就好…”父亲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他不是不想笑,而是脸上有伤又裹着纱布,想扯出一个表情都十分困难。
寒暄了几句后,大伯就把他真正的来意说了:“老五,听说你要卖房子啊,你那老破小估摸着也不好卖,不如你就卖给我吧,咱们亲兄弟也不能让你吃亏,我给你出这个数。”说完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世升父亲还没开口,一直没说话的世升母亲忍不住了:“他大伯,这才市价的一半就要买我们房子?我打听过了根本不止这个价!”
大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弟妹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说我坑自己兄弟吗?你们那小破房子啥啥没有,卖都卖不出去,你们现在欠着一屁股债,我是看大家都是亲戚,想着帮你们一把,怎么还说得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占没占便宜你心里有数!”世升从小就不喜欢大伯一家,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嘿~你这小子跟长辈怎么说话的?!”
大伯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世升的脸。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大伯母开口了,期期艾艾地说:“我们家大力在你们那儿打工,那天起火都把他给吓病了,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说完就做出一副要抹眼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