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武虽然只是制片,但还是颇有来头。以前是华北军区的机要员,解放之后他被调到总/理办公室。后来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国家在小关成立了北影厂,由于需要人手,方振武跟其他几个人,就从国/务院调到了北影厂做制片主任。在北影厂的二十年,他参与制作了北影厂很多重要影片的制作。去年电影出口公司成立,他抽调到出口公司主管制片工作。
方振武以前从政的时候接触的办公室领导;而进入北影厂后合作的是崔嵬、成荫、水华这样的大导演。
在方振武看来,北电四大帅、四中帅、四小帅,哪个比你许望秋差,人家都谦虚谨慎,而你许望秋不过才拍两部电影,尾巴就翘上天了,冷冷地道:“你以为没有你许望秋这部电影就不能拍是不是?那我告诉你,地球离开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你许望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照样能够拍好。”
许望秋用嘲讽的口气道:“那我也告诉你,中国人不跪在外国人面前,也是能够活下去的。1949年10月1号***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就不明白,怎么三十年过去了,有些人还喜欢跪在外国人面前,拉都拉不起来。”
方振武见许望秋把话说得如此难听,简直气坏了,心想你们北电院长成荫都不敢跟我这样说话,你竟然跟这么说,他指着许望秋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没有把国家政策放在眼里。我会把你这些话向上面反映的。”
许望秋冷冷地道:“悉听尊便,这官司就是打到首长哪儿,我还是那句话,剧组不是租界,既然在同一个剧组,那中国工作人员就应该跟东瀛工作人员一个待遇,中国人不能低人一等,不能搞逆向歧视。”
胡建知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许望秋真的不成。出口公司去年投了好几部电影,但海外根本就卖不动,《少林寺》因为质量不佳,只能全部重拍。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换其他导演来拍,不但海外卖不动,恐怕德间康快他们都不会同意。
胡建看到两人吵出真火来,赶紧道:“你们两个别争了。我看这样吧,关于工资的问题先搁置,等回去之后,向上级汇报,听上级安排。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合作协议谈妥,把剧本谈好。明年就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我们的电影肯定得在那之前上映,我们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他见许望秋满脸不服,劝道:“望秋,就别耍小孩子脾气。是要以大局为重,你千万不能撂挑子。”
许望秋也知道现在不是撂挑子的时候:“就算我要退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不会现在退出,肯定会把这次的工作完成。”
在接下来一天多里,许望秋和胡建他们搁置了工资的问题,开始跟东瀛方面谈剧本。
去年11月,大野靖子修改的剧本寄到了出口公司。剧中对东瀛生活的描写和东瀛人物的刻画,都栩栩如生。特别是松波麟作的塑造,而赋予其豪爽、放荡而又重于情感的强烈个性。
不过大野靖子剧本中国部分问题特别多,完全不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甚至有点狗血。例如况易山在颠沛流离的路途中巧遇进行抗日慰问演出的戏班子的女“班头”,并产生感情;比如松波在关小舟引导下潜入解放区寻找况易山等描写,就特别虚假,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德间康快他们对许望秋写的新版本看法是,中国部分写得精彩极了,但东瀛部分问题不少,主要是很多东西不符合东瀛的现实,也不符合逻辑。
生活真的是创作的源泉,无论多么有经验的作家,描写自己所不熟悉的生活,都有可能写成皇帝的金扁担。
双方很快约定将许望秋写的中国部分跟大野靖子写的东瀛部分合在一起,作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完整框架。
在讨论剧本的过程中,大野靖子提出了一个新构思,松波因阿明死亡非常消沉,恩田想让他振作起来,就动员他到广岛附近的五日市去观看围棋比赛。恩田从广岛赶往五日市时,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恩田骑着自行车,抬头望见飞机扔下一只降落伞。诧异间,一个强烈而耀眼的闪光,恩田便消失了。
许望秋知道大野靖子是想表现战争对普通东瀛人的伤害,后世东瀛的反战败电影有类似的情节,就是讲战争对东瀛普通人的伤害,但这些电影回避了一个问题,就是战争是怎么来的。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同样没有哪个支持战争的东瀛人是无辜的。
许望秋觉得这个情节可以拍,但必须指出这颗原子弹只东瀛人自己招来的。他建议在前面必须加一场戏,1937年12月,东瀛士兵攻占南京的消息传回东瀛后,东瀛国内一片沸腾,举国庆祝胜利。阿明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庆祝的人群,格外落寞和痛苦。在欢庆的人群中,他看到跟自己一起学棋的东瀛棋手,还有恩田。
胡建和方振武有些担心,觉得这样拍是不是影响不好,毕竟《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年而拍的,应该多写友谊才对嘛。
作为日共成员德间康快觉得就应该这么拍,因为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当时东瀛国民被军/囯/主义洗脑,以为攻陷南京,就是解救那里的人们。佐藤纯弥也觉得应该这么拍,广岛挨原子弹是个悲剧,但东瀛人必须认识到这是军/囯/主义带来的,否则悲剧有可能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