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娜和林重吵架的动静太大,把本来在楼上睡觉的儿子吓得大哭起来,他这一哭,童娜哭得更厉害了。哭了半晌,童娜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决定去找柳若诚。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孩子就来到柳公馆门前,扯开嗓门朝窗户大骂起来:“柳若诚!你个不要脸的,抢我老公,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
王妈刚做好了中午饭,若浓先吃上了,俩人隐约听见外面有叫骂声,恰好柳若诚也从楼上下来。仨人对视了一下,叫骂声越来越大,这下屋里屋外的人全听明白了,柳若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出门,王妈却已经去把大门打开了,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若浓也跟了出去。
“这位女士,你骂得也太难听了,我们柳小姐怎么招惹你了,让你这样骂街?”王妈说道。
“骂街?老娘还想杀人呢!”童娜越骂越来劲,连孩子哭了也不管,抱着孩子往地上一坐,对着围观的人哭道,“大伙儿评评理,她柳若诚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专门偷人家的男人,我呸!我要不是昨晚给她家打电话,我老公就算累死在她床上我也不知道!”
围观者议论纷纷,若浓却上前冷笑道:“哟!你以为你老公是香饽饽啊?我姐昨晚在跟你老公……”
若浓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赶来的柳若诚捂住了嘴,柳若诚知道,不能再让若浓说下去了。可若浓拉开她的手说道:“你老公就是个狗汉奸!”
这一下让童娜忽地站了起来,指着若浓大骂,而柳若诚说道:“嫂子,你误会我和林重了,你跟我进来,我给你解释。”
“呸!谁听你解释?”童娜跳起来骂道,“你个狐狸精,枉费我以前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
柳若诚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想起来还得去请陆远南吃饭,于是给童娜说道:“嫂子,我昨晚真的在跟林重谈业务,谈得晚了一些。我现在得去赴个约,等我回来亲自上门给你解释。”
柳若诚说着就打开车门,童娜趁她不备,上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若浓急了,和童娜撕扯起来,王妈赶紧拉架,柳若诚捂着脸,憋着眼泪喊道:“都住手!打我一巴掌,你满意了吗?你看童童都哭成这个样子了,你不考虑自己,也得先哄哄孩子吧?”
童娜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本以为柳若诚会为这一巴掌而和自己厮打起来,这样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打她一顿,谁知她居然这样忍气吞声,并且找了一个再恰当不过的借口。孩子,永远是女人的软肋。
童娜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开车远去的柳若诚,朝哪个方向啐了一口,抱着童童回了家。到家后,她越想越气,收拾好东西,给林重写了一个字条:老娘带着儿子回娘家了,你和狐狸精一起过吧!
而柳若诚把车开出去绕过两个路口,委屈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她把车停在路边,半捂着鼻子抽泣起来……哭过之后,她忽然觉得对请陆远南吃饭这个事儿非常厌恶,调转车头本想回家或是回公司,可走了没多远,又咬咬牙,回到家。
若浓见她回来,问道:“姐,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这儿正要去找那个泼妇算账呢!”
柳若诚红着眼圈瞪着她说道:“这是我跟林重之间的事儿,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在我没发火之前,赶紧看你的书去!”
若浓吓得吐了吐舌头,柳若诚洗了把脸补了个妆,再次开车朝约定的料理店驶去……
林重来得太早,一进办公室,就打了个电话问问昨天被抓住的那个发报员的状况,得知他仍在抢救中,于是挂了电话。又去电讯组看了看,傅剑凤一夜没睡,正在带人破译那张密码纸。林重问道:“傅组长,这密电破译的怎样了?”
傅剑凤叹口气:“没有密码母本,所以破译起来基本不可能。”
“那你们这一晚上工夫岂不是白费了?”
“也不是白费。我很熟悉这种密码的组合方式和长度,我推测这些密码和一些数字有关,可能是军队编制等信息。”
“那你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应该找到密码母本。廖科——”傅剑凤说到这里,神经质般警惕地把下面的话噎了回去,又说道,“廖科长也让我回去休息。”
“廖科长来了吗?”
“来了,刚才好像去神谷次长的办公室了。”
林重明显能感觉到傅剑凤差点说出了什么,是关于廖静深的,她说的最后那句话一定不是真的,她在隐藏一些东西。
林重回到办公室,在这样没有什么由头的情况下,为了不让廖静深怀疑自己,他不能主动去找廖静深,在隔间里的床上睡了起来。刚睡没一会儿,就被敲门的廖静深吵醒了。
“我刚才去技术组,值班的人说你早就来了?”廖静深背着手走进他的办公室,用阴霾的目光看着一脸困意的林重,又见隔间里还拉着窗帘,于是问道:“怎么一大早来办公室补觉?昨晚没睡好?”
“这几天太累。”林重打了个哈欠说道。
“跟我上车,去办件事。”廖静深说道。
车上,廖静深笑道:“跟童娜吵架了吧?”
“您怎么知道的?”
“你别忘了,我比你多吃十几年的盐,我也是过来人。你嫂子刚跟我结婚的时候,我一跟她吵架,要么去宿舍睡觉,要么就去朋友家里打牌,那时候没现在这条件。”廖静深看着那钢丝床上被弄皱的被褥,又问道,“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为什么事儿?”
“都是一些鸡毛鸭血的小事,童娜就那脾气。”林重揉着太阳穴说道。
廖静深笑笑:“我听了技术组和电讯组的汇报。樊晓庵说昨天那个发报员的家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个抽雪茄的,身高……”
“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间,昨晚我加班写方案,樊晓庵已经告诉我了。”林重接话道。
“噢,那傅组长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刚才我去看了看她们的工作,除了能推断那些密电码是一些军队编制的数字以外,可以说毫无进展。”林重又说道,“我让傅组长早点回去休息,她说应该找到密码母本才行。”
“对啊!”廖静深点头道,“现在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事。傅组长她们连夜把那发报员家里所有的书按照密电码对了个遍,但都不是密码母本。据目前掌握的这些线索推断,被咱们抓住的那人只是个发报员而已,而樊晓庵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可能是潜伏在咱们关东州的国民党间谍,密码母本可能就在他的身上。”
林重的心不由地一沉,听廖静深继续道:“所以我和神谷川先生想了个办法,让一些手下化妆成发报员和他的邻居,继续埋伏在那里,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个神秘人物到底回不回来。”
“可是您确定这么做有用吗?难道那个神秘人物不会得知昨天抓捕的事?”
“他应该不会知道,咱们也就是守株待兔,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廖静深笑了笑又说道,“其实人生就像牌局,有时候碰碰运气也未尝不可,没准瞎猫还能碰个死耗子呢!”
到了现场,俩人走进现场对面的一间屋子,廖静深对两个正在窗口朝外监视的手下问道:“翟队长呢?”
一个手下正在吃带来的盒饭,准备起身,林重让他坐下继续吃饭。另一个拿望远镜的说道:“他在那边的车里埋伏。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
林重见廖静深在看表,于是对他说道:“您要有事就先回去,这里我看着。”
“不急,一个小时之后我才去开会,再等一会儿。”廖静深在窗口哼着日本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味藏日本料理店,柳若诚和陆远南在和室风格包厢里的榻榻米上坐着。看着桌上的天妇罗和烧鳗鱼等小菜,陆远南以一个标准的日本人坐姿跪坐着,然后以一个标准的姿势端起盛满清酒的小杯,对柳若诚用日语说了声“请”,就一饮而尽。
“我没想到你会给我道歉,其实不必道歉。”陆远南笑着说道,“也许我的性格里天生就有对你这样的女人产生好感的因素。”
柳若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却期盼这样的见面是最后一次。但饭局才刚刚开始,这时光真是难熬。
“你是什么星座?”陆远南问道。
“你先说你的星座。”柳若诚反问。
“我当然是狮子座。”
“我天蝎座。”
“难怪这么耐人寻味,这是最神秘的星座,我喜欢。”陆远南露骨地说道,“据说你们天蝎座是水象星座,女人如水,对待女人……”
柳若诚听陆远南滔滔不绝地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上面的一层鸡皮疙瘩在提醒自己,尽快查清陆远南的身份,然后远离他。
柳若诚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微笑道:“没想到陆先生对星座也有研究,真是博学。我去上卫生间。”
柳若诚走出和室后,拉上纸门,迅速把陆远南的皮鞋拎到女厕,用脚勾上女厕的门,拿出坤包里的相机对着鞋底拍了两张。
柳若诚回去的时候,走廊里迎面走来两个日本人,那是穿着军装的宪兵司令部的竹次郎队长和穿着黑色西装的岩崎会的二代目岩崎苍,在狭窄的走廊里已经避不开了。他俩也在这里小聚,见柳若诚拎着一双男式皮鞋低着头与自己擦肩而过,于是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
“喂!这位小姐,你怎么拎着一双鞋子?”竹次郎好奇地回头叫住柳若诚。
“噢!这是我男朋友的,上面有些脏了,我刚才去卫生间给他擦了擦。”柳若诚稍稍侧过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