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烧得太大,要是给这个王喜量刑的话,可不是一般的罪。”廖静深故意嘟囔着。
神谷川看出了廖静深的心思,不屑地一笑,用眼神向林重询问。林重皱皱眉,故意接着廖静深的话说:“关键是关东军近两个师团的被服都成了飞灰……我去上个厕所。”
这两个混蛋支那人,此刻真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神谷川想到这里,见林重走到门口又问:“次长,被抓来的那几个工人怎么办?”
神谷川捂着额头挥了挥手:“事实证明那个叫小刘的只是有报复的想法而已,只是工人和监工之间的矛盾,所以这件事你去处理。”
林重会意出去对章鲁等人说道:“你们在这审讯记录上按个手印,以后长点心,别再让我撞着。”
快下班的时候,钱斌走进神谷川的办公室,拿着王喜的审讯记录和录音带对神谷川说道:“这些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审讯的时候您也在场,请您签个字。”
神谷川翻了几页记录故意说道:“审讯开始没多久我就被安藤部长叫走了,就不必了吧!”
下班后,林重和柳若诚约到咖啡厅,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柳若诚问道:“神奇!你是怎么让那个小盒子定时起火的?”
林重比划道:“其实很简单。我在一个针剂用的小玻璃瓶里配制了一些白磷的二硫化碳溶液。用硬纸糊了个烟盒那么大的盒子,把盒子的一面翻开挖个洞,把小瓶固定在洞里,然后在盒子里放些镁条。章鲁把瓶塞拔开,把盒子倒着放在棉花等易燃物里,瓶里的白磷二硫化碳溶液就会滴下来挥发,挥发之后白磷析出,与氧气接触进行氧化反应就会自燃,并使镁条和盒子剧烈燃烧,从而烧掉那些易燃物。它们进行化学反应的时间都是经过我反复地试验计算出来的,但是从满棉的起火时间看来还是不太精确。”
“行啦!你已经够厉害了,完美主义者。”柳若诚笑道,“这么说,王喜纵火犯的身份已经被坐实了?可你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林重看着阴沉的窗外眉头微皱:“确切的说,他还不是纵火犯,只是个嫌疑人而已。你不清楚,那个叫山野凉介的检察官很认真,如果案子交到他手里,就算查不出其他线索,也没那么容易就起诉他。据我观察,神谷川最怕他这个老同学。”
“那你觉得神谷川会怎样看这件事?”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下结论,我总觉得他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林重摇摇头说道,“包括廖静深,他并不是个官僚。我今天才发现他跟我一样,很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见机行事。这件事发展到现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道以后神谷川会怎么审视廖静深,也不知道翟勋回来会怎么面对廖静深和钱斌。所以咱们应该透过表象看本质,实际上这个老鬼狡猾狡猾的。”
“你怎么还说起日式中文来了?”柳若诚捂嘴噗嗤一乐。
林重一声苦笑,用小勺把咖啡杯搅成一个漩涡,看着它出神。柳若诚也看着漩涡问道:“你身边的这些人没一个好对付的,你是不是已经陷入这个漩涡里了。”
“对啊!我倒是想从漩涡中出来,但我的人生轨迹从什么时候起发生改变的呢?”林重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一靠嘟囔着,“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想当一名作家。”
“嗯,你还说你喜欢一个叫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想当一名悬疑作家。”
“我是喜欢她的作品,却并不认识这个人。”林重纠正道,“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世界级的宗师,当然还有她那个叫柯南?道尔的老乡。”
“你的预言向来很准确,但是不认识怎么会喜欢?”柳若诚打趣道。
“喜欢怎么就一定要认识?算了咱们换个话题。”林重说完,忽然见路对面有个女人打着伞驻足看了自己几眼,然后匆匆离去。
这个女人有些面熟,但是到底在哪儿见过,林重一时想不起来了。他没有多想,对柳若诚说道:“据王喜交代,翟勋查获的共产国际那批炸药是码头上一个叫吴峰的人告诉他的。”
柳若诚说道,“这人外号叫‘花盖儿’,我早就听过他,这几年他的外号叫得特响,因为跟着码头一霸裴德虎。”
“你消息这不是挺灵通的嘛!我想起来了,你家还有个船舶代理公司,在沙俄时期的港桥广场,就是现在的东广场那边对吧?”林重一拍脑袋揶揄道,“这家大业大的,柳总近期还有什么指示?”
柳若诚嗔怪着瞪了他一眼,认真说道:“这个吴峰必须死,共产国际会除掉他的。但是那个叫威力的警犬这么厉害,就像你说的那样,对咱们以后的工作真是个大威胁。”
“今天下班我还和它玩了玩,它跟我已经很亲近了,我有个办法,但是需要你配合我。”林重小声对柳若诚说了几句,弄得柳若诚红着脸骂道,“这么恶心又阴毒的招儿,亏你想得出来。”
柳若诚又说:“今天苏联领事馆里的共产国际负责人阿列克谢耶夫上校已经得知了放火成功的消息,他很高兴,等关东军的围剿计划一旦被此打乱,他就会发报通知抗联。”
林重听到这里严肃起来:“你们最好谨慎一点。我下班的时候去电讯组转了转,那个组长傅剑凤不是个等闲的女流之辈,只是目前日苏关系没那么紧张,关东州局势也颇为良好,我们课的经费才不足,因此没多余的经费给她们换设备而已。”
“我会提醒阿列克谢耶夫上校的。”
“还有一件事——你给我把章鲁换掉。”林重说,“他脾气太暴躁,以前我就担心他哥哥的死会对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产生影响,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他哥哥的死对他的心理产生了阴影?但你怎么能确定他帮小刘出头是因为这个阴影?也许他本身就是个正义感特别强的人呢?”
“不管是因为脾气还是阴影的问题,事实证明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并不适合干这个工作。”
柳若诚犹豫着说:“我只能给阿列克谢耶夫上校汇报一下,至于他能否批准,这不好说。”
柳若诚说完,托腮看着窗外,然后在窗上哈着气,画了一男一女两个头像:“那年我在上海的咖啡馆等你,也是这样一个阴天,当时下着大雨。如果不是那次错过,谁知道咱们能不能在一起?”
林重问道:“这画的是你和我?这也不像啊?我来帮你改改,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林重一脸坏笑地在男人头像上加了一撇胡须,在女人的头像上加了几条鱼尾纹,惹得柳若诚举拳对他一顿捶。林重却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打了个哈欠,柳若诚问道:“你好像很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昨晚一宿没睡,这几天睡眠都不怎么好。”林重说完,见她还想追问,只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对了,你妹妹柳若浓给我来过电话。”
“她怎么知道你电话的?我没告诉她你住在我亲戚的房子啊?”
“会不会是王妈告诉她的?”林重说道,“童娜好像跟她在电话里吵起来了,我觉得这小丫头有些麻烦,你得帮我看着她点儿,我可不想后院儿起火。”
晚上,廖静深的家中,钱斌对他说了一遍神谷川对王喜审讯记录的态度,廖静深称赞道:“高明!这件事他做得非常有政治手腕,令我对他刮目相看。”
“您的意思是他故意不看王喜的供词?”
“对。他在场的时候已经听见王喜说我护着你,所以他的此举就是想让你传达给我一个意思——他对我很放心。以前我片面地认为他只适合抓间谍,现在看来他在政治上也是个天才。”廖静深啧啧道,话锋一转板起脸又说,“现在来谈谈你的事吧!我早就说过你树敌太多,你不要以为大家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傻瓜。”
钱斌尴尬着笑笑,又听廖静深说:“以后做人一定要低调,让大家防着你不算本事,让大家喜欢你才真是厉害。这方面你应该学学林重,你看他调回来以后,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买他的账,说明这个人很有人格魅力。”
“那王喜那家伙怎么办?还有翟勋……”
廖静深双臂交叉在胸前,沉思片刻说道:“关东军的军需被烧,我们总得对他们有个交代,如果事态这样发展下去,以神谷次长的手段,王喜必死。不用考虑翟勋,大连的海大着呢!小黑鱼能掀起什么大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