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澜觉得讽刺:“也许未必是出于欣赏呢?”也极有可能是方便利用。
程东摇头:“我爸比我更挑剔,而且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他想委托你来接这个案子就一定是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一年才开了个头,他就遇到很多事,赵媛的身体是一方面,公司好像也有人在掏空资产,里外夹击,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我很想帮他,可我除了看病做手术,其他的都不会,幸好还有你……澜澜,能不能帮帮他?”
孺慕之思。子女对父母情感上的依赖生来有之,她不能指望程东例外。从十几岁认识他开始,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家庭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当然这种影响大多是正面的,因为秦江月和程越峰即使感情不睦也努力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假象,而他们对待事业的认真敬业更是铸就了程东的价值观。程越峰又更特殊一点,在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中途独自离家,而程东仍然跟母亲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更像是被全家人背叛的那一个。长久以来,程东除了从小积累起的对父亲的感情,还隐含了不少愧疚吧。
莫澜发现自己再一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她不想帮程越峰,却又不能一口回绝,否则程东一定要刨根问底,那他的身世就瞒不住了。
她不是小瞧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做了这么多年医生,看多了生离死别和人情冷暖,自己又经历过婚姻和感情的波折,即使再不堪的事实也不至于经受不起。
只是这种事,不该由她来告诉他。
程东见她犹豫,说:“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我听小优说起你今年有希望升作合伙人,业务上会很拼。我不想你那么累,如果真的没时间,那……”
“不是。”莫澜握住他的手,“我也不是那么忙,你不用担心。只不过你爸公司这个案子,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我还在想要不要接。”
“你不要勉强,身体健康和放松心情最重要。”
他不再谈这件事,帮她把羊排剔骨、切好,放到她的盘子里。
莫澜看着他,拿手术刀的手指干净修长,为她剥虾、切羊排,跟在小朋友们后面,为她拿她最爱的口味的冰淇淋……他是这样的程东,是爱她的男人,只求她过得舒心,哪怕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为她对抗全世界也甘愿。
她总想着能为他做点什么,现在看来其实好像做不了什么呢。
程东见她发呆,说:“怎么不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的眼睛重新聚焦到他身上,问道:“你说你爸公司最近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嗯,其实不是他说的,我也是听我妈偶然提起才知道。公司以前的财务总监和律师都被炒了鱿鱼,他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信赖的人了,所以才迫切地想让我或者你去帮他。”
莫澜沉默。
看来这回程越峰要么是太精于算计,张网布局等着他们去跳,要么就是真的遇上了麻烦。
问题是如今跟四年前情势也大不相同,他要报的仇也已经报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困扰还远不止这些,正当莫澜踟蹰不前的时候,赵媛找上她,约她到家里小聚。
莫澜有赴鸿门宴的自觉,但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去了。
近郊的独栋别墅,连地下室和天台足有五层,前后都有草坪花园,环境清幽。赵媛就在客厅摆出咖啡和自己做的蛋糕招待她,孩子有专职的月嫂照看,做家务还有另外的保姆,这样的生活节奏确实跟程东家的不太一样。
莫澜到婴儿房去看孩子,比起在新生儿病房的时候已经长得饱满许多,眉眼开了,一头小卷毛,乖乖含着安抚奶嘴,笑起来像妈妈。
“好可爱啊,我能抱抱他吗?”
“当然可以。”
赵媛很大方地把孩子递到她怀里。或许是有过在病房喂奶的亲密接触,对小小孩向来无感的莫澜对这个小家伙有种亲近感,抱在手里软绵绵的一团,再闻到他身上的奶香,一颗心都好像要融化了。
“取了名字没有?”她问赵媛。
“程诚,诚实的诚。小名还是叫一一,不改了,反正今后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程一一了。”
莫澜抬眼看她。这话说的没错,她已摘除了子宫,程越峰年纪也大了,很有可能这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
赵媛今天请她来,也不会只是抱抱孩子、喝喝咖啡这么简单。
果然,赵媛很快就步入正题,问她道:“听说老程联络过你,打算让你做代表律师?”
莫澜觉得她问得有点奇怪,于是回答也很含糊:“我们律所是他公司考虑合作的律所之一。”
赵媛弯了弯唇角,放下杯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她说:“莫律师,同样是女人,我就不绕圈子了。老程找你,是要处理公司这回的纠纷,还是处理私人的事?请你不要瞒我,照实跟我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