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暖阳的午后。
山呼之礼自宫中一遍一遍传出,响彻天地。
一声声“万岁”背后,皇城万人空巷,四月初十,是先帝驾崩半个月后,新帝登基之日。
先帝逝世,全国禁乐宴三年。对于这位开国帝王,三年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缅怀岁月。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新帝一袭素缟、踩着汉白玉拾阶而上时,跪在帝座下的朝臣已经没有心思再回顾已逝的君王。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政局。这一切,从陈显生命消匿于茫茫天地间便开始了。
新帝临政,对于十皇子的僚属来说如降雷霆。
扣在十皇子头上弑父杀君罪名,便可将支持他党争的左丞从位极人臣的宝座上拉了下来。有了开始,不到斩草除根之日不可罢休。一夕间,江淮在一片素白中,又添一抹血色。
血腥之气仿佛渗透十里长街,江淮百姓自新帝登基一日后便被这一场接一场的处置逼得不敢出门。
“冤枉啊!皇兄,冤枉啊!”
在皇城最深冷的一座府邸中,被禁军重重困住的十皇子在房中歇斯底里的喊着。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多日,自一身玄朱龙袍的陈煜来过此地后,他便没有停止为自己伸冤。
——“你是我皇弟,我不会如你一样狠心,杀害至亲。”
——“我要将你囚禁,让你在不甘和悲念中,孤独而亡!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十皇子无法忘记新帝那双如坠寒冬的眼眸,无法忘记他唇齿间吐露的恨意。
他扒拉着被死死封住的窗口,嘶哑哭道:“皇兄,臣弟是冤枉的……臣弟……臣弟没有杀父皇……”
室中沉闷的气息一缕一缕绕着这个日渐消瘦、满脸胡渣的皇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匿迹于寂静之中。
府邸北面,宫灯方起,一支队伍便悠悠自玄门而入。
陈煜再次踏入镶宸殿,却是以大淮皇帝的身份。
镇守宣阳城的赵老将军身为国舅爷,在新帝登基前便赶到江淮,只是陈煜忙于处置政敌,直到这一日,他才将这位曾助他一臂之力的老将军请入宫中,并召来几位侍妾,把庆太妃请来,算是会见。
因禁乐之礼,这一场家宴也办得十分低调,一众舞女乐官都未请入,甚至连侍奉的宫人也缩减到最少,菜式也均以茶果蔬菜为主,无一荤肴。赵老将军日子朴素惯了,对此倒是习惯。只是赵良媛与几位侍妾显露出少许失望,过去的半个月,因为帝王丧葬之事,大家都十分辛苦,连续清淡了这么些日子,还以为今日家宴能改善伙食,岂料一点变化也没有。
陈煜淡淡的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把视线停在了赵良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