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半响功夫,方七肥低声道:“不用理他们,赶去硖石镇要紧,那边有粮食有船。只要有了这些,无论是进是退,都有办法。”
“嗯!”陈安田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下令,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惊惶的叫喊声。
“官军,官军来了!”
“是那个杨疤脸!那个不要命的杨疤脸来了!”
陈安田跳出驴车,只见外面刚才还为几口袋粮食、几头驴打的不可开交的摩尼教徒们已经四散逃走,回头一看,数十骑正朝这边冲了过来,依稀正是不久前在秀州城下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的那队骑兵。陈安田打了个哆嗦,赶忙钻进驴车里,大声喊道:“七哥快下车,官军追上来了!”不由方七肥分说,便将对方一把推下车,钻进路旁的草丛中。
说话间,那队骑兵已经冲到了驴车旁。陈安田与方七肥两人躲在草丛中,听到人声与马嘶鸣声,竟然那些骑兵停了下来。两人正暗自心惊,突然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
“李头领,这里距离那硖石镇还有多远?”
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答道:“禀告杨太尉,这里距离硖石镇还有十余里,若是打马快走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十余里?也罢,大伙儿下来,给牲口加点料,歇歇汗,待会咱们一举赶到硖石镇,在那儿吃晚饭!”
随着那粗豪声音的命令,陈安田听到一阵人马声,显然这伙骑士都下马来了。接着他又听到方才那个毕恭毕敬的声音正在恭维头领明见万里。陈安田越听越觉得这人说话声音耳熟,不由得小心翼翼的从草丛缝隙向外望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一跳,原来那个正阿谀奉承的正是不久前还是自己同僚的李旭。
“这天杀的恶徒,买了教中兄弟不罢休,居然还要拿硖石镇的财物当做自己的晋身之阶!”陈安田心中暗忖道:“看来这硖石镇是去不得了,只有改路前往杭州投奔圣公才是正路!”
他看了看还目光呆滞的方七肥,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屏住呼吸伏下身去,心中默默祝祷道:“明尊在上,弟子陈安田求明尊护佑,保得我与七哥逃出此难,为数万教中弟兄报仇!”
兴许是冥冥之中那明尊听到了陈安田的祝祷,约莫半响工夫后,这队骑兵便打马往硖石镇方向去了,他们两人待人马走远了,便快步向西南方向逃去。
次日傍晚时分,硖石镇,最早的不过是运河旁的一个草市集,逢五逢十附近的村民便来划着小船前来赶集,随着经济的发展,有些商贩便在停泊船只的水塘旁搭了些草棚,贩卖些盐米布匹吃食,时间久了这里就渐渐变成了一个集镇。与绝大部分其他江南集镇一样,硖石镇的中心便是那座跨过河道的小桥,陈记豆腐铺子、王家面馆、徐家油酱坊这几家镇上最早的店铺都在小桥附近,除了赶集的那几天,其余的日子镇子总是宁静得很。
但是此时的硖石镇却不是这般景象,镇头、镇尾两端的河道已经各被几条用铁链串联的船只堵住,河道两旁的青石道路上站满了披甲持兵的军士,一座座店铺被粗暴的砸开大门,然后一个个躲藏在其中的摩尼教徒被赶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数量惊人的财物,而这些相比起集镇中心水塘里停泊的船只上的钱财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好多!好多!想不到这么多!”
周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一旁的常宗添发出的惊叹声了,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排排的担子、箱笼,在敞开的箱笼盖子下不是绢布就是成串的铜钱,甚至各种金银器皿、珍贵器物。在军士押送下,被俘虏的摩尼教徒们还在络绎不绝的将新的担子挑来,眼看这块百多丈见方的空地已经快摆不下了。
“周兄弟!”常宗添终于忍耐不住了,向周平问道:“你就在这里干看着?”
“干看着?”周平一愣,问道:“那还干嘛?莫非要防备摩尼贼?不是已经让杨都头领着骑兵去做哨探了吗?”
“哪个说摩尼贼?”常宗添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俺说的是咱俩手下那些赤佬,钱帛红人眼,这么多钱堆在这里,任谁也得动心,不赶快处置了,这兵就没法带了。”
“那常兄说该如何处置?”
“依我看也不用清点了,你我抽几个信得过的,全部装船运走要紧?”常宗添说到这里,害怕周平以为他想一个人私吞了道:“你是将主,可以拿一半,我拿两成,剩下的分给诸将,然后大伙儿每个人手里再拿出一成半来,上下打点打点便妥当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