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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 百货公司的家属楼里突然流传出来一则小道消息,说是只要好好卖衣服就能得到一个工作岗位。

听了这话, 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嗤之以鼻, 持怀疑态度。毕竟工作岗位多重要大家都知道,卖几件衣服就能得到,做什么梦呢?

但有细心的售货员却发现, 第二百货公司服装柜台的几个同事格外卖力, 只要有顾客过去就热情地推销衣服,导致短短几天下来, 服装的销量竟然翻了倍。再细心一点的仔细观察, 发现这些人卖力推销的衣服都是一个牌子的, 那就是清河鸭!这几天销量暴涨的也只有清河鸭, 其他牌子的衣服销量并未见增长。

外面的人可能不清楚, 但第二百货的员工还不清楚吗?大家以前工作都一个态度, 反正他们卖的都是衣食住行这些必备品,不愁卖,时常还断货, 走俏的货还要找他们说好话才能拿到, 谁会这么卖力吆喝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敏感的职工发现了端倪, 私底下拉着跟自己关系好的同事打听情况。

也不知道是从谁嘴里传出来了, 说是服装柜台的刘芳芳,这个才参加工作两年的小同志因为卖衣服积极, 得了清河鸭老总的赏识, 给了她一个工作岗位。

对于这样一个消息, 大家都不大信的。这刘芳芳工作资历浅,在售货员里算个新员工, 平平无奇,清河鸭凭什么给她工作岗位啊?还有那么多资历更老的售货员都没得到好处呢。

可传这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真有那么回事。

大家暗戳戳地盯紧了刘家,没过几天,还真发现了反常。刘家那个从乡下回来没有工作,听说家里也住不开,跟刘芳芳挤在一个屋,天天帮他们家洗衣烧饭做家务的侄女不见了,这几天买菜的都换成了刘芳芳妈。

大家逮着刘妈好奇地问:“刘嫂子,你家侄女呢?怎么这换成了你买菜啊?”

刘妈骄傲地抬起下巴,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去工作了,哎,我这侄女就是闲不住,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头,让她回来好好休息休息把身体养好。她偏不听,说要挣钱,上班了。”

问话的人吃惊极了,要是有工作,那姑娘也不会一直呆在家里几个月了,刘妈说得再动听也掩盖不了那姑娘没工作的事实。莫非传言是真的?遂好奇地问:“刘嫂子,什么工作啊?是正式工吗?那你侄女还找对象吗?”

提起这个刘妈就生气,她侄女乖巧懂事,长相秀气,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除了没工作,哪里都顶顶好。可这些人都介绍了什么对象给她侄女?临时工,一家十来口挤在一套两室的房子里,结婚连间单独的房子都没有的,直言让她侄女嫁过去家务孩子全包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有的介绍三四十岁死了老婆拖着三个孩子的,男方还嫌她侄女是老姑娘!

都什么东西!不就欺负她侄女没工作吗?现在她侄女有工作了!

刘妈目光悠悠转过,发现家属楼里不少人都在悄悄听她说话,她昂起下巴,大声说:“当然正式工,待遇可好了,还有宿舍,这不上班就安排到了宿舍,两个姑娘一间屋。至于对象嘛,让她自个儿在厂子里找吧,找到了还能分房子,两个人双职工,都是正式工,多好。”

真的假的?听到这话的百货公司家属们一个个眼睛都直了,一个声音尖锐的女人不相信地问:“刘嫂子,什么单位这么好啊,一去就有宿舍?小心被人给骗了。”

刘妈神气地说:“骗不了,省城人民都知道的大单位,我男人前两天亲自送她过去的。”

听说她男人都去看过单位了,这下肯定做不假,质疑的声音没了。

等刘妈回去后,还在院子里洗菜的几个妇女悄悄议论起来:“听说有个售货员得了工作岗位,就是刘家吧?”

“我也听说了,而且啊,我连这家单位都打听出来了。”

其他人纷纷望了过去。

那个妇女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目光,得意地说:“就是清河鸭服装厂,我听说啊,是清河鸭那个什么余总,就是跟咱们孟副总关系很好的那女同志,亲自去的柜台找的刘芳芳。刘芳芳这娃也是狡猾,不知道她是不是认识那个余总,故意卖力表现,就入了那个余总的眼,给了她一个工作岗位。”

“难怪了,那么大厂子的老总,人家指缝里随便漏点下来,咱们都能吃饱了。”

“可不是,看不出来啊,刘芳芳这孩子瞧着老实,实际上一肚子心眼!”

“可不是,我们家东东跟她一起卖衣服的,就没她会表现!”

……

家属楼里众说纷纭,但刘芳芳因为卖力推销衣服确实得了个岗位,将她表姐送进了清河鸭服装厂这个事在百货公司得到了确认。

一时间,只要家里有人在百货公司服装柜台做售货员的家里都讨论开来了,商量怎样表现才能入了清河鸭的眼,想办法给家里没工作的孩子亲戚弄个工作岗位。

甚至还有住附近,关系好的亲戚听到了风声,拎着东西上门请帮忙的。

刘芳芳功成身退,见这个事在家属楼里悄悄传开了,赶紧趁着休息那天去找余思雅汇报情况。

“余总,现在咱们家属楼都听说了这件事。我们家的人按照你的吩咐,绝对没乱说,都是别人传出去的。”

余思雅点头:“谢谢你刘芳芳同志,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刘芳芳赶紧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哪里,余总,我,我还没谢谢你帮我表姐安排了工作呢。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我姨妈想找个时间上门给你道谢。”

余思雅笑着说:“不用了,如果你们真的想谢谢我,那你就继续卖力推销我们清河鸭的衣服,你表姐也认认真真工作,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谢意,其他的就不必了。”

“好的,余总,你放心,我和我表姐一定会努力工作的!”刘芳芳激动地表示。

余思雅又跟她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让林红旗将对方送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林红旗回来。

余思雅问:“人送上车了吧?”

林红旗笑眯眯地说:“送上去了,我还帮她买了票。”

“做得不错,这个钱找楚玉涛同志报销。”余思雅含笑点头,“我让你最近每天都去逛逛三个百货公司,有什么变化吗?”

林红旗拿出本子,重重点头:“有的,余总,我记录下来了我每天去看到各百货公司服装柜台的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就第一百货公司和第三百货公司,我去的时间每天都不固定,但这些售货员都很积极,一个劲儿地宣传咱们清河鸭的衣服便宜质量好,款式又好看,我这里有详细的记载,你请过目。”

余思雅接过,认真看了起来。她没看错林红旗,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细心机灵,做事周到。分别早中午晚四个时间段去了这三个百货公司,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三家百货公司职工的表现,还有当时大致的人流量等等。从这个本子上能够比较直观地了解到当时的销售状况,不过具体的销售数据还要找丁舜。

“你做得非常不错。这个习惯继续保持,以后你多了一个任务,每周去一次这三家百货公司的服装柜台,观察一下情况,然后记录下来,每个月给我看一次。”余思雅笑着将本子还给了林红旗。

至于让林红旗记录表现,这是为了后续给这些售货员打鸡血用的。说好要给岗位的,总不能就放个空枪就完事了吧,没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些人可能积极一阵子,但时间长了,一定会疲惫,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

如果想让他们持续给清河鸭卖力,那就得给好处。一个月放一个招工名额出去,相当于用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们,这样这些人才能持续大力推销清河鸭服装。

至于招工,只要清河鸭服装厂做起来了,迟早要招工的。只要售货员们尽力帮忙了,给他们一个名额又怎么样?对服装厂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林红旗得了余思雅的夸奖,有些激动,接过本子说:“好的,余总,我会记录得更仔细一些。”

余思雅点头:“嗯,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我问问丁厂长,向他了解一下最近的出货量。”这才能更直观,更确切地了解到现如今的销量。

电话打过去后,里面传来了丁舜兴奋的声音:“余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第一百货和第二百货公司那边的货都卖光了,又联系了咱们,昨天刚送了一批货过去。这两天太忙了,我本来打算亲自来向你汇报这个好消息的,一直抽不出时间。”

余思雅听到这个消息也极为高兴:“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将三个百货公司具体的出货量给我说说。”

电话里传来了丁舜翻本子碎碎念的声音:“余总等一下啊,我统计统计,第一百货公司上次送的六千件货都卖光了,这次让送八千件过去。第三百货公司上回也是六千件,也都卖光了,这次让送一万件过去。第二百货公司成绩最好,第一批的货早就卖完了,第二批要了九千件四天就卖完了,昨天直接送了一万两千件货过去。余总,要是都能按照第二百货公司这样的速度出货,一天两千件,那咱们厂子一个月得卖出去近二十万件货啊!”

余思雅笑了笑说:“是啊,你现在不怕生产出来的货卖不出去了吧?”

丁舜嘿嘿直乐:“不怕了,余总,我听你的,你这法子真是好,一个工作岗位就给咱们单位换来了一个月差不多二十万的销售量。”

“这还只是起步,好好干吧,回头我找供销社谈谈,看咱们的衣服能不能进入供销社。供销社太零散了,不能用这个法子,得想想其他办法。”余思雅按住额头,有些头痛地说。

隔着电话线,丁舜看不到余思雅的表情,也没将这话当回事,自信满满地说:“有余总在,咱们放心,我就尽可能地扩大产能了啊?”

一个月二三十万件衣服多吗?

说多也算多,但规模其实不算很大,尤其对全国这个九亿多人口的广大市场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小得不能再小。他们清河鸭的每个厂子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余思雅笑着说:“可以的,你尽管生产,你能生产多少,我就能给你找到市场,还是那句话,放开手去干。”

听到这话,丁舜心里一片火热:“余总,那我们放手干了。”他果然没跟错领导。

“嗯,放心吧!”余思雅笑着挂断了电话,撑着额头沉思起来。

她让丁舜放开手生产,那为了消化接下来多出的产能,得找到新的销售增长点。百货公司这边已经差不多了,虽然全省还有几家百货公司,但都不在省城,离得远,不好复制省城三家百货公司的模式。

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供销社。

供销社的规模虽然不如百货公司大,单店人流量也远远不及百货公司,但它们有个百货公司没法比拟的优点,那就是分布规模广。

从省城到各地级市、县城、公社,都有供销社的身影。虽然过几年,供销社就会逐渐被个体小商户给取代,但目前,供销社绝对是全国零售行业当之无愧的霸主。

如果清河鸭的服装能够进入这个销售系统,那就能迅速将货铺到全省的每个角落。即便销量不会像百货公司这样可观,但架不住店多啊,一个门店一天卖个两三件,加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且除了清河鸭服装,清河鸭食品也可以适当地考虑拓展更广大的市场了,要走向全省,还是得通过供销社。只是余思雅并不认识供销社的高层,如何跟这个巨无霸打交道,让清河鸭的货进入这个系统成了最大的难题!

余思雅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结果,眼看太阳下山了,她拿着包回了家。

推开门,余思雅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抬头一看,沈建东坐在桌旁在喝水。

余思雅意外极了:“建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发个电报,咱们好去接你!”

沈建东放下搪瓷缸子,擦了擦嘴角沾的水:“刚回来,不用去接了,我都这么大了,回自己家,还用接吗?”

他这次去了十几天,除了刚到的时候发了一封电报回来报平安,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余思雅忍不住说:“怎么去这么久?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发电报去问问你哥是什么情况了。”

沈建东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嫂子,主要是路上太耽搁时间了,来回就得花个六七天时间,哎,真的是太远了。”

“也是。”余思雅点头,要不是因为交通太不方便了,她也不会不过去。仔细端详了一阵着孩子,余思雅发现南边的太阳就是晒人,十几天不见,沈建东黑了一大圈,而且看起来似乎还瘦了一些。

余思雅关心地问道:“建东怎么好像还瘦了?是不习惯那边的饮食吗?”

提起这个沈建东就觉得委屈,吸了吸鼻子说:“嫂子,你别提了,天天早上五点我哥就拉着我出去跑操,跟着训练,我真是再也不想去部队了。”

余思雅愕然,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惊讶地望着他:“为什么?你哥干嘛拉着你训练?”

沈建东扁嘴说:“我哥说我缺乏锻炼,还说什么男子汉要有一副强健的身体,到了部队反正没事,就跟着他们一起出操训练吧!”

余思雅……

她该庆幸她是个女同志吗?不然也要跟沈建东落得一个待遇。想想大学时候军训的辛苦,余思雅真是一点都不想再来一遍。

“辛苦你了,今晚咱们做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余思雅安慰了他一句,又问,“你哥还好吧?他……没受伤吧?”

上次余思雅写信问沈跃有没有受伤,他说没有。可这么久没消息,余思雅心里有点担忧他在外面报喜不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