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见状,小声问:“殿下可是觉得这画中女子……”
不待他说完,顾乾就出声了,“这幅画为何被淘汰?”
礼部尚书颤唇道:“画中女子眼神过分清冷,殿下们挑选的是正妃又不是杀手,下官私以为她不适合。”
顾乾斜他一眼,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礼部尚书答:“英国公府六小姐,晏脂。”
顾乾眉梢一挑,唇角微弯,“晏脂,胭脂,有趣。”又吩咐礼部尚书,“把她留下。”
“下官遵命。”礼部尚书忙把晏脂的画像找位置挂了上去。
解决完顾乾,就轮到顾北羽了。
顾北羽一直坐在旁边喝茶,听到礼部尚书的邀请,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也没去看画像上的美人如何,只浅浅一笑,“本王没什么可挑剔的,画像上个个是美人,本王觉得甚好,那就都留下。”
顾乾深深看了顾北羽一眼,先帝在世时,他觉得顾北羽是所有皇子里最单纯的一个,先帝驾崩以后,顾乾才慢慢发现自己从前小看了这位皇兄,顾北羽身上,隐藏着太多让他猝不及防的本事。
对顾乾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顾北羽察觉到他的目光,眉棱微抬,唇角笑意未减,“怎么,四弟还有异议?”
顾乾回以冷笑,“我不过是觉得皇兄胃口过分大了。”
顾北羽不置可否,“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么?只允许四弟挑了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做侧妃,如今又看中姿容非凡的冷美人做正妃,就不许我多挑几个回去暖被窝?”
“当然可以,皇兄随意。”顾乾冷哼一声,拂袖出了门。
顾乾走后没多久,顾北羽也站起身同礼部尚书告辞出了皇城回府。
五军都督府。
薄卿欢听到探子的汇报以后,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顾禾愿意娶尔若公主而把赐婚机会让给贤王和穆王?”他半眯着眼,又问了一遍。
探子单膝跪地,声音恭敬,“回大都督,如今朝野皆知了。”
“顾禾这家伙!”薄卿欢捏着眉心,“想不到他会有如此强大的反侦察能力,先一步识破本座准备对他用美人计而做出应对,如今把赐婚机会让给了顾北羽和顾乾,那么,言楚楚在这件事上就没有作用了。”
想了片刻,薄卿欢吩咐,“去别庄秘密通知一下,让那边停止培训,把言楚楚撤回来。”
“似乎有些晚了。”探子道:“楚楚姑娘的画像本在礼部尚书那里就已经淘汰了的,谁料今日穆王过去的时候突然让礼部尚书取了出来,又刚好看到了楚楚姑娘的那一幅,穆王过眼惊艳,已经吩咐礼部尚书让楚楚姑娘那副画像留下成为他的正妃候选人。”
薄卿欢一双妖诡的丹凤眼骤然缩了缩,“你说顾乾看中了她?”
“是。”
闭了闭眼,薄卿欢吩咐,“备轿,本座要亲自去别庄。”
一刻钟后,五军都督府大门外已经备了一顶华丽的肩舆,八名锦衣卫恭敬而立,神情肃穆。
薄卿欢换了身衣服,缓缓坐上去。
到达别庄的时候,言楚楚正在练习剑舞。
薄卿欢特意吩咐廖妈妈不用通报,他只身走进院子。
见到舞台上的女子着一袭火红紧身束胸剑舞衣,手握长剑,纵身起舞,姿态变化极快,上一瞬还是疾风骤雨闪电雷霆,眨眼间收了动作就成了阳春三月发新芽的柳枝,随风微摆,其纤腰之绵软程度让人浮想联翩。
电光石火之间,言楚楚一个后仰,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如疾风快速抵达薄卿欢胸前,直止心脏位置,她整个人还保持着后仰的动作倒看着他,面上并无多大情绪。
即将刺中的那一刻,薄卿欢伸出食指与中指,轻轻夹住剑尖,顺势往前一推,眼眸渐敛,声音透着一丝冷气,“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言楚楚本就是后仰的动作,被他这么一推,没站稳,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剑刃不小心割破了皮肤,马上有鲜血溢出来,疼得她皱了皱眉。
英雄救美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大都督身上,所以她从未指望过自己倒下来的那一瞬他能接住自己,此时被割伤了,也仅仅是蹙蹙眉就挣扎着起来单膝跪地,音色平静,“楚楚见过大都督。”
薄卿欢没说话,目光锁在她胳膊上受了伤犹在流血的位置,缄默片刻,轻嗤,“真没用!”
言楚楚已经习惯了他用高姿态看人的爱好,因此当下并未往心里去,“不知大都督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廖妈妈说过,在她训练期间,大都督是不可能过来的,今日却突然出现了,莫非情况有变?
刚这么想着,薄卿欢的声音就幽幽传来,“情况有变,端阳节被赐婚的变成了贤王顾北羽和穆王顾乾。”
言楚楚了然,“哦。”
她这个反应,让薄卿欢皱了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言楚楚低眉看着青石板上的纹路,声音一如先前,“大都督希望楚楚说什么?”
左右她只是个棋子,嫁给谁不一样?
“本座要的是关于摄政王身世的情报。”薄卿欢撇开眼不再看她,“但如今你没法嫁给摄政王,不论是嫁给贤王还是穆王,对本座来说,你都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在本座府上待了这么久,应当晓得没用的棋子下场是什么。”
言楚楚自嘲地笑笑,“从前让楚楚嫁给摄政王的是大都督,如今告诉我情况有变嫁不成的也是大都督,楚楚在大都督跟前,从来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说我成了没用的棋子,便是你现在起了杀念准备对我动手,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说一句求饶,求你别杀我,你就能因为心软而就此放过我么?”
薄卿欢幽邃冰凉的眸慢慢偏转过来,再一次看着她,“你会求饶?”
“不会。”言楚楚没抬头,声音却决绝。
她并非自不量力去藐视大都督的权威,而是打心眼里觉得不想做一枚完全没有感情的棋子,也不想被他肆意玩弄,她可以死,但绝不会向他开口求饶。
薄卿欢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长剑轻轻抬起她流血的那只胳膊,伤口不算太深,但因为她肌肤白皙,所以血色染在上面看起来分外妖娆而魅惑。
伸出舌尖,他缓缓舔舐过那一处殷红血色,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肌肤上,那种濡湿粗粝的触感划过伤口的感觉,让言楚楚觉得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都冻结起来,大脑完全忘了思考。
男人身上微涩的青荇味道让她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却是越清醒越疼痛。
他在吮吸,顺着伤口,似乎要把她全身的血液都吸干。
本来不疼的伤口因为他这一动作而疼到钻心,可这种疼痛中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唔……疼……”
终于受不住,言楚楚胳膊痉挛起来,面色痛苦。
竟然会吸血,这个男人果然是个变态啊!
薄卿欢听到声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咽下最后一口血,他舔了舔舌尖,“本座已经很多年不曾喝过人血了。”回想起当初在苍岩山接受魔鬼训练时以人血解渴的日子,还真是怀念。
因为多年未曾喝过人血,所以今日拿她开刀?
言楚楚心中气愤,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倒坐在地上,捂着被他吸干血的伤口,轻声喘气。
抬起头来时,言楚楚发现他正用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自己,里面充满了十分的兴致。
这样的眼神,诡异而变态,在五军都督府待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得见。
呼吸一窒,言楚楚顾不上右边胳膊还在疼,双手撑地往后挪,满眼惊恐。
她才退了一步,就感觉脖子上一凉,却是他的长剑已经抵在她颈部,她若再动半寸,锋利的剑刃必定会割破她的喉管,致使她瞬间毙命。
凝住呼吸,言楚楚颤唇,“大、大都督这是作甚?”
她宁愿他一剑杀了她,也不想看见他此刻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不待她回过神,薄卿欢剑柄一翻,剑尖挑破她肩上的衣襟,在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划破一道口子,马上有鲜血流出来。
他像是捕捉了猎物的残酷猎人,在看到血液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
这种表情,让言楚楚一颗心都沉到了冰湖底下。
转瞬之后,他修长的身影就覆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地上,意犹未尽地一口咬在她肩上,牙齿深深嵌入伤口。
他很喜欢鲜血,而她的血似乎让他产生了极大兴趣,他吮吸的力道逐渐加大。
言楚楚整个人都被压住,完全动弹不了,肩上血液流失的疼寸寸吞噬着她的理智,大脑一再麻木。
狠狠倒抽了一口气,言楚楚觉得自己今日一定会死于他的掠夺下。
他的不知餍足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感受着自己身体内血液被慢慢吸干而断气的恐惧。
一刀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亲眼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缓慢过程,这不仅是在折磨生命,还是在折磨人的心智和承受能力。
动了动手指,言楚楚想要挣扎,奈何双腕都被他扣住,且扣得极紧重重压在地上,流窜到那一处的血液因为行不通而拥堵,她感觉自己的双腕很可能已经断了。
恐惧的感觉致使她浑身发抖,指尖的冰凉慢慢爬到手腕处,他清晰感觉到了,在她的瑟瑟发抖中微微抬起头,唇上还沾染着她的血,妖诡而糜艳。
“求饶。”
含糊不清的两个字自他嘴里吐出来,带着猎人对猎物不容置喙的冰冷命令。
“绝不!”她从麻木的神智中抽出一丝理智来,齿间挤出二字。
下一瞬,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下去。
“嘶——”
言楚楚疼得一个劲倒抽气,哆嗦着牙关,心中骂了声“变态”过后细细出声,“我……我求饶,求大都督……放过我。”
肩上突然一松,薄卿欢支起身子来,舔去唇上的鲜血后细致整理了一下绯红锦袍,站起身来。
言楚楚抱着双肩蜷缩起来不敢看他。
一直倔强地说着不会求饶的人在最后关头失了信诺,她觉得很没脸。
薄卿欢精致的唇挑起凉薄冷笑,再看向她的眼神不无冷嘲,“欲擒故纵?低劣伎俩。”
言楚楚气结,她有欲擒故纵勾引他?
本来就不想求饶的,不过是最后一刻因为太疼没能绷住罢了。
“大都督可以一剑杀了我。”她转而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还是没抬头看他,“但是求你,别这样折磨我。”
“想死?”薄卿欢微微挑眉,一脚把长剑踢到她脚边,“本座成全你,自己动手吧!”
言楚楚手指蜷了蜷。
薄卿欢已经没有耐性,对外唤来廖妈妈,“一会儿让英国公府的人去礼部通知一声,就说六小姐因为练习剑舞而伤了本身,容颜有损,不适参加候选,怕污了两位殿下的眼,故而主动弃权。”
廖妈妈余光瞥见言楚楚胳膊和雪白的肩膀上都受了伤,心中虽讶异,却不敢问出来,领了命就匆匆退下了。
言楚楚讶异地看着薄卿欢。
薄卿欢神情寡淡,讥讽地道:“还不回房换衣服,这副样子,是想勾引本座?”
言楚楚一阵恶寒。
她衣服穿得好好的,分明是他变态用剑挑破,如今反倒怪在她头上来了?
就他这种变态,谁敢勾引他?况且她也没那种心思。
她站起来回房换了一套鹅黄色裙衫,坐上马车跟在薄卿欢的肩舆后回了五军都督府。
胳膊和肩膀两处都受了伤,言楚楚回房后抹了药就歇下了。
薄卿欢正打算去衙门办公,尹十九就过来禀:“大都督,越小王爷来了。”
薄卿欢敲了敲案几,“听闻他今日在大殿上亲口说与昭然郡主两情相悦,即将大婚?”
“是。”尹十九道。
薄卿欢冷冷一笑,“上一次有梵沉的人从中作梗,本座败了一回没能成功阻止,这一回,本座倒要看看他如何顺利娶了昭然郡主!”
说罢,一挥袖,“让他进来!”
尹十九出去没多久,梵越就进来了。
薄卿欢抬起头,眸光微微讶异。
因为来的不只是梵越一人,还有女扮男装的尹相思以及……薄枢。
“父亲。”见到薄枢,薄卿欢马上站起身来,面上没有对待旁人的冷淡疏离,反而添了一丝难得的暖色。
薄枢淡淡笑道:“小丫头说要过来看看你,我就顺道随着来了,怎么样,近来可好?”
薄卿欢点头,“孩儿一切安好,有劳父亲挂心。”
转眸看向尹相思,见她憔悴了许多,薄卿欢不由扬眉,“七爷这是知道自己要大婚,高兴坏了?”
尹相思狠狠瞪他,“咱们兄妹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吗?”
薄卿欢似笑非笑地看了梵越一眼,“好听的话,似乎轮不到我说。”
尹相思哼哼,看向薄枢,“爹,小欢欢这个没良心的,在我大婚的时候让人去搞破坏,一会儿你得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涨涨教训。”
薄卿欢对自己的“恶行”不置可否,轻轻睨她,“你听说过有哪个姑娘躲在娘家大婚的?”
尹相思不服,气哼哼地道:“还不全因为我……”
“如何?”
“我怀孕了,所以不得不提前办了婚礼。”垂下脑袋,尹相思羞得满脸通红,但转瞬后就变成了黯然。
“可是在回程途中遭人暗算,我的孩子……没保住。”
一句话,她换了好几口气才说完。
薄卿欢妖娆的面容骤然阴冷下来,“你说什么!”
“哥啊!”尹相思走过来自然而然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看在妹妹这么惨的份上,你就别再欺负我了,我需要安慰。”
薄卿欢低头抚了抚她的脑袋,丹凤眼中如同聚集了风暴漩涡,黑沉得可怕。
转瞬后,他将她推至梵越怀里,淡淡一句,“你们先坐,我去布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