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授柄于人(2 / 2)

红枣无言以对……

作为一个女德典范云氏当然不会简单粗暴地盘问幼子,问些诸如“昨儿你三叔都和你爷说了些什么”之类坏人品掉节操的问题——即便她特别想知道。

云氏问幼子:“奕儿,你哥会试在即,娘不好烦他,你能替娘代笔给你爹写封信吗?”

谢奕头回得他娘这样的重托,立兴高采烈道:“当然能!”

“娘,您不知道,爷爷都夸我现在的字有进益,我这就写出来给你瞧瞧!”

云氏笑:“是吗?看来娘今儿真是找对人了!”

看丫头摆上笔墨,云氏又道:“奕儿,那我说你写。要是娘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就给娘指出来。”

谢奕拿着笔自信道:“放心吧,娘,我现虽然还没开笔学做文章,但已会写诗做对了!”

……

谢子安以为回京后迎接他的是都察院的传票,结果没想门房连张御史台的参奏通知都没有。

“这怎么回事?”谢子安疑惑地问管家:“御史台怎么转性了?”

谢福犹豫道:“老爷,要不小人找田树林问问详细情况。”

谢子安想了想,点头道:“委婉些!”

田树林是儿媳妇的陪房,即便不羁如谢子安也不好随意地拘了人来问话。

谢福赶紧答应:“小人明白!”

梁上的莫非听了也是颇为好奇。是夜他跑去上司陆炳家里交报告,顺便提了一句,谁知骆炳笑道:“怕是还得再等几天。”

“现御史台那起子人都忙着拿《四书文理纲要》指点儿孙念《四书》,哪得功夫参人?”

过去半个月弘德帝明显感觉到御史台参奏折子的减少,已指派锦衣卫查过一回。

结果这一查发现不止御史台,而是连内阁大臣和翰林学士也都在读《四书文理纲要》,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莫非了。

莫非闻言一呆:“御史台的人也在读?他们不都已经中过进士了吗?”

“他们的进士又是咱们一样的世袭,”陆炳不屑地说:“儿孙们想做官还不是都得靠考?”

莫非听着有道理,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结果没想抬眼就看到骆炳书桌上摊开的一张《四书文理纲要》——显见得他进来前陆炳正在读,莫非……

感受到下属一言难尽的目光,骆炳给自己挽尊道:“下人听说甘回斋上新书买的。买既买了,我也就随便翻翻!”

莫非觉得上司很不必跟他解释,解释了反显得刻意。

不过莫非决定了,回头他就弄套《四书文理纲要》瞅瞅,看看为啥整个御史台都在看不说,连他的上司也都要看!

“谢翰林也回来了?”弘德帝看到李顺拿来的报告直接问道:“他对他儿子中解元有什么想法?”

已看过报告的李顺道:“据说很夸了一回元大人的为人,再就是担心御史台发难。”

都是些官场家常,弘德帝没甚兴趣,想想又问:“那对他儿子印《四书文理纲要》呢?”

李顺:“据说刚听说的时候倒是很高兴,但看到书封上还印了儿媳妇的名字就特别生气,觉得儿子自毁前程。”

“特别生气?”弘德帝眼珠一转立刻来了兴趣:“谢翰林都怎么生气的?”

“李顺,你仔细说说!”

虽然俗话说“儿子是自己好”。但弘德帝每尝看到谢子安儿子的勤奋上进,难免有些捻酸——他怎么就没得一个这样的儿子?

现终于看到谢子安为儿子生气,弘德帝这心气终于平了,心说果然是“爱之深责之切”,谢子安儿子再好还不是一样招他爹生气?

正如他儿子,每每招他生气,其实不是差,而是他想他们更好!

作为心腹李顺当然知道弘德帝的心事。想着“士为知己者死”,忠心得可以为主子去死的李顺没甚犹豫地掉节操了……

次日一早谢子安去翰林院见到元维拱手道:“元兄!”

元维回礼:“贺喜贤弟,后继有人!”

谢子安苦笑:“不敢当!”

元维笑:“谢老弟,你就别谦虚了。现咱们掌院学士都在奉旨研读贤侄的《四书文理纲要》!”

“什么?”谢子安的下巴砸到了地上——不是说御史台没参吗?怎么也上达天听了?

“元兄,”谢子安请教:“我这刚进京,实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元维看谢子安真的不知道,便告诉道:“我就比你早一天回来。我也是昨儿听人说大概半个月前皇上御赐了《四书文理纲要》给众皇子公主以及各自的师傅谕旨仔细研读。”

“不是,”谢子安难以置信:“这事怎么上达天听的?是御史台参我了吗?但我昨儿一回来就问了门房并没收到御史台的通告啊!”

元维揣摩了谢子安话里的意思,忽然笑道:“贤弟,你实话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儿子出书的?”

谢子安无奈道:“我说我十月初二才知道,你信吗?”

看着被儿子蒙在鼓里的同僚,元维同情地拍拍谢子安的肩:“我倒是比你早,九月二十六,这书上市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闻言谢子安能咋办,只能自嘲骂儿子:“混小子!看我这回家怎么收拾他!连老子也瞒!”

“你儿子这是人大心大,有自己的主意了!”元维笑道:“本来我还忧心御史台参我取你儿子解元是徇私。但你儿子这书一出却是解了我的围。”

“谢老弟,横竖贤侄这书不出,你一样会被御史台参,现不过是换个名目而已,加上贤侄这书够水平,御前都挂了号,即便御史台后面有些声音也无大碍。”

虽然开始有些生气,但元维现今却是想明白了——俗话说“文无第二”。若御史台一味地“鸡蛋里面挑骨头”,他少不得疲于奔命地跟着应付,这样即便最后赢了,但于世人眼里也难免俗话说的“惹了一身骚”,白落个徇私舞弊的印象。

而谢尚出书虽说有给他挖坑嫌疑,但他秉公办事,这坑就不再是坑而是改成了助力——如今不必他说,这一本《四书文理纲要》就已经是谢尚学识的最好证明。

不会再有人无脑地参他徇私舞弊。由此便省了他无数事!

他现算是彻底地从这回乡试中摘出来了。

当然谢尚这孩子若能不在书封上印他媳妇名字就更好了,但“人不轻狂枉少年”,谢尚年少得志,偶尔狂纵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横竖不关他的事,就让老友一个人头疼去吧!

不然他命也太好了,养儿子都不必费一点子心,儿子就一路案首解元高歌猛进,眼见就要出仕了!

真是招他眼红,但现在,哈哈,可算是让他知道老友的这本“父子经”也不好念——真正是老天有眼!

得了元维幸灾乐祸地安慰,谢子安坐在公案后再翻一回《四书文理纲要》,然后便占了一卦,结果却是个谦卦。

想着易云的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之语,谢子安瞬间释然——儿子若真完美得连一个缺点都没有,只怕连鬼神都不容,更遑论在朝廷立足了。

儿子现这么做,想必也是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道理,故意地授柄于人。

看来儿子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