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还敢率领士卒进驻重庆?
在左良玉看来,重庆早就成了锤匪的囊中之物,这个时候去重庆汇合,那指定是羊入虎口,被锤匪一锅端了。
所以傻子才会去重庆聚集呢!
李国奇则是怨恨杨嗣昌出尔反尔,还把他的顶头上司给罢免了,更是不想应约。
只要左良玉的病没好,那我的病同样也没好。
底线就是如此的灵活。
杨嗣昌能调动的人不多,待到他进了重庆,接替陈士奇的防线后,大为震惊。
因为重庆仓库里也没有多少粮食,川兵士卒虽多,可皆是面黄肌瘦,再也不见一丝可战之力。
杨嗣昌甚至都觉得陈士奇是故意激怒他,想要被罢免然后离开这个地界。
尽管局面如此严重,但他仍旧没有放弃。
张献忠部与锤匪一西一东汇聚在重庆,杨嗣昌站在城头,觉得要分化他们之间一点都不牢靠的联盟,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故而杨嗣昌宣布赦免罗汝才以及锤匪在川地领头人李定国的罪行,愿意投降者授予大明官职。
但唯独张献忠罪不可恕,有能擒获张献忠者赏银万两。
杨嗣昌派人到处张贴这个榜文,意图分化锤匪与张献忠之间的关系。
“张献忠”看见杨嗣昌如此行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兰也在一旁笑道:“那杨鹤儿子也是个蠢笨之辈,被你给蒙在了鼓里,他不知道此时锤匪李定国与张献忠是同一个人吗?”
李定国止住笑声:“既然他先出招了,那咱们也得出手。”
“按照大帅的意思擒获他赏十亩地,贴在他床头?”
“不不不。”李定国连忙摇头:
“他既然认为张献忠和我是两个人,那就按照张献忠的口吻继续误导他。
好歹也是个督师,我觉得他怎么也能叫来更多的明军士卒来助他。”
杨嗣昌安排分化起义军的手段布置下去之后,第二天便在他的行军衙门房间外发现张献忠的传单。
纸上的内容是:“有斩杨嗣昌来降者,赏银一钱。”
杨嗣昌拿着这张纸瞠目结束。
他万万没想到贼子竟然就在他身边,若是趁着晚上熟睡的时间要了他的命,那也是可能的。
故而杨嗣昌怀疑左右都是张献忠的谍子!
杨嗣昌大肆寻找谍子,不仅没有找到,反倒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重庆城当中竟然有张献忠的谍子?
可是那些士绅认为不应该!
要是有人时不时的在夜里喊西北锤王贺今朝来了。
大家从最开始的惊疑害怕到能正常入睡,都有些习惯了。
可是张献忠的谍子也入了城,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重庆的城防怎么跟筛子一样?
除了明军的援军不能来,剩下的反贼都能进来!
就算朝廷督师在此也不能杜绝!
自此杨嗣昌就算是在重庆县衙当中睡觉,身边也要有亲兵帮他守夜,甚至连自己吃饭前都要有人先尝一尝。
他作为督师,若是被贼子所害,那必然会导致前功尽弃,且朝廷颜面尽失。
在锤匪军事攻势与心理攻势的双重失败,使杨嗣昌苦不堪言。
他奏疏中向崇祯大倒苦水。
“蜀兵之脆,蜀将之愚,无人能及!
贼在绝地,无生之路有死之心,拼死恶斗。
无论张献忠还是锤匪都是凶狡之中的凶狡,他们练成了宁死不降的贼种,臣不能躬亲与之争命,万死有余。”
总之这伙积年老贼再也不会投降朝廷了,个顶个的坏透了。
杨嗣昌对“张献忠”心存余季,原先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
毕竟出征前信心十足要搞死张献忠,可在实际操作当中呢?
他这个督师受到自己麾下军将的处处掣肘。
终于有幸体会到了卢象升的难处。
最重要的是杨嗣昌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住了,那张献忠未免有些过于厉害。
竟然把反击的条子贴到了房子门口。
这可比他的命值一钱银子要更有侮辱性,威慑也更大!
崇祯见杨嗣昌如此泄气,只能选择给他一些担子压一压激励他,要他戴罪自赎。
杨嗣昌一看皇帝要怪罪自己,他立即上书辩解,这个锅我可不能背:
“嗣昌用兵许久,荡平未奏,此非谋虑之不长,正由操心之太苦。
尤其是贼情瞬息万变,如今在数干里外征战,机宜尽出嗣昌一人。
文牒往返动逾旬月,坐失时机,希望陛下不要怪我还没有立即剿灭张献忠,结束战事。”
言外之意似乎下属将领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操心。
但他毕竟是一介书生,对于行军作战是外行。
每天常与幕僚饮酒赋诗,见到蜀中风景还流连忘返。
杨嗣昌从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开始摆烂的状态,就是李定国的那么一封一钱银子的文书。
让他觉得身边的人,谁都不可信。
这些忠心为大明做事的忠臣们,大抵都有一个从我能拯救大明,到最后开摆的心态。
无一例外。
纵然是最受崇祯信任的杨嗣昌,如今也是这种心态了。
只不过卢象升的摆烂是寻死罢了,因为活着看着大明一步一步落入余晖,比杀了他还要难。
左良玉等人依旧不听他的调令入川,杨嗣昌想要有所作为都不可能。
他更看不上那些颇为瘦弱的川兵,这种士卒纵然上了战场也是第一个掉头就跑的,没什么用。
杨嗣昌想要的是能打的军将,可是能打的军将,如今都不鸟他了。
他麾下唯一可靠的勐如虎也只有五百精骑兵,到了四川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不要说杨嗣昌不努力,他九次调左良玉入川都被放了鸽子,其余明军诸将也都是畏惧不来。
有本事你就跟皇帝告状去,他撤了我正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饶过我一命,没死在你的手里!
无论是谁的调令,我绝不会入四川与锤匪厮杀的,更不会随你杨督师一起重庆送死。
反正你杨嗣昌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向皇帝告状罢了。
所以杨嗣昌无论是招抚,还是剿杀,都没有什么成效。
反倒被他部下,以及面对的反贼不约而同的给反将一军,下不来台。
幸亏杨嗣昌还是个佛门信徒,常拿出《法华经》当作法宝。
说它可以诅蝗已旱,叫地方官如法炮制,还自鸣得意地将此举上报朝廷。
此时的杨嗣昌脑袋已经不清醒了,竟然会上书这种玩意。
要是以前他哪有时间念经,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拯救大明,剿灭贼寇。
朝中诸公听后哀叹:“他杨嗣昌手握重兵管厮杀之事,却要临阵念经,如此行径,怎么能够灭杀诸贼?”
所渭“征战机宜尽出嗣昌一人”云云,恰恰暴露他的刚愎自用。
崇祯心中也极为难过,杨爱卿他到底是怎么了,如何变化这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