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想要夜奔的人越来越少。
而且杨玉休并额米有让他们吃饱饭,能维持正常走路就行,只要进了宁武关,便有船只接应,一路南下。
姜学一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女儿,跟随锤匪的指示往前走。
他媳妇被后金拉走后欺辱致死,当然还有一种有些希望的说法,是他媳妇随着一大帮女人早早的被送回沉阳去了。
姜学
一想要报仇,可自己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一旦身死,他的儿女便会沦落为别人的食物。
他本以为这辈子报仇无望,结果锤匪击溃了狗,逼得他们释放汉家百姓。
姜学一对贺今朝充满了感激,尽管以前他觉得锤匪是大明的反贼,还唾骂过他。
可面对外敌入侵欺辱他们的时候,龟缩在城墙上的大明官军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掳走。
反倒是锤匪出面解决了他们这些人,还杀了同在难民营里为虎作伥的狗腿子。
现在每日都能喝粥,儿子女儿都喝不完,但姜学一也强迫他们喝下去。
只有好好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无论如何他都打定主意,要投靠贺今朝,毕竟自己是个读书人,理应会受到重用。
「姜先生,可要帮忙?」
在前头走路的张鲁回头笑问道。
「多谢。」
张鲁是个雇工,在宣府只能湖口。
他现在觉得锤匪给他粥喝,只是走路,那简直是太棒了。
不用担心,锤匪会杀了他,反正以他的命,到哪不是干活啊?
待到这群人进了宁武关,等着船之后,才晓得贺大帅的意思,是让他们迁徙到晋南安家种地。
大部分人都觉得不错,在宣府等地,大明官军是护不住他们的。
狗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去晋南的地方,众人倒是不用担心被掳走,就是有些担心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谁都不相信锤匪是那么好心,不需要你干活,就天天管你饭吃。
再说了,山西、陕西连年干旱,才会爆发出大规模的民变。
宁武关周遭虽然山多,但山坡空地上也种了麦子。
至少离河流近,只要勤浇水,自是能活。
更远处的麦田,都有人在收割忙碌。
这些百姓窃窃私语,这山西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干旱的样子。
这可是和他们想象当中的不一样。
姜学一坐在船上观望,他自是知道他们的命已经没有选择余地,能从贼继续活下去,就已经相当幸运了。
当他去找临时的大队长说自己是读书人,想要投靠锤匪的时候。
杨玉休路途无聊,他正好试一试此人的斤两,就待在了这条船上。
「你可有过从政经验?」
「不曾。」姜学一看着他到:「学生是想要考进士的。」
「哦,还是个举人?」
杨玉休挑挑眉,这几年想要投靠主公的举人都忘了有多少。
这些人天天嚷嚷的开科举,直接被回绝,要么就回家继续钻研四书五经去。
要么就去吏治学堂学习,锤匪所需要的人才。
别妄想让锤匪的制度适应他们这群人。
「学生目前是秀才。」姜学一脸色微微有些发烫。
「那还早着呢。」杨玉休开口道:「你有什么本事?」
姜学一想了想:「我读书识字。」
「呵。」杨玉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这算什么本事,你就是去我锤匪正兵的队伍里去随便抓一个,识字的人大有人在。」
姜学一听到这话当即就显得不可思议。
不是他看不起那帮臭丘八,还都是一帮贼寇。
他们怎么可能都识字?
真以为在大明,谁都能读得起书?
「你不信,觉得我是在打压你?」
杨玉休拍了拍船帮,看着前后划行
的船只:
「我家大帅不需要人去读四书五经,认识一千个字就算合格了。」
「可是这样,如何能治理一方?」
「难不成考中进士,你就会当官了?会治理一方?」
杨玉休不屑的撇嘴道:「自从我在河曲县县衙待着那么多年,遇见不少知县,他们懂个屁啊?
不是我怀疑你,纵然你考上进士当了知县大老爷,你懂得如何收取赋税吗?
你懂得如何教化百姓吗?
你甚至连如何与地方士绅沟通的门道都不懂,还觉得读四书五经,考取八股文,就能让你懂得做官?」
姜学一被杨玉休怼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些他当真不懂,要是没有落难之前,他指定会对杨玉休的话嗤之以鼻。
士农工商,读书人才是最尊贵的存在。
可现在不同了,他觉得书生意气没有用,你无能狂怒的样子,在那些凶狠的后金眼里分外好笑。
因为他们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动不了我的神态。
就好像在看一只小丑一样。
姜学一看着汾水:「那我如何能加入锤匪?」
「不错,你比其余人成熟多了。」
杨玉休再次打量了眼前的秀才,不迂腐,就是能正常沟通的人。
许多读书人,读书都已经变傻了!
或者说大明二百来年的政策,让他们都形成了固有认知。
「一个是充分发挥你自己的才能,去当识字课的老师,教授学生,这样也能让你养活两个孩子。
将来表现好,有机会被举荐前往吏员学堂学习,出来之后要在村子里实习副村长的位置,该做什么事。
只要做得好,升迁快的很,还不用你苦读数年四书五经之类的。」
「多谢大人的提醒。」
姜学一暗暗记在心里,既然读书人在锤匪这里已经不值钱了,那就更没有什么可依仗的。
他现在只想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如果他儿子能够参加锤匪,为母报仇就太好了。
杨玉休摆摆手,反正是路途当中,提醒一两句也算不得什么。
关键脚下的路,还得自己去走!
谁嘴里都可以说的好听,但真正要去落到实处,谁能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