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等人摆弄着沙盘上的旗帜,详尽分析,配合着新得到的财赋与后勤的资料,已经是极尽详尽,再无疏漏。
赵桓专注于眼前,仔细观看,却总觉无法集中精神。
在他眼前,仿佛有无数红黑脸膛的农人模样的大汉,身上的铁衣噼啪做响,手中的长矛闪烁寒光,嘶喊挥戈,冲锋陷阵。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满脸惊惶的女真骑兵,原有的骄横与自信荡然无存,一路扶尸遍野,破旗死马蜿蜒身后,而当先逃跑的贵族将领,竟是无人敢于回头一顾。
赵桓猛然摇头,将这种太过自信的情绪抛诸脑外,因为太过紧张,声音竟是有些嘶哑,他身着满脸疲劳的虞允文道:“你太辛苦了,这几日到得最后关头,已经几夜不睡,一会从朕这里下去,便去休息。”
虞允文微微一笑,并不应诺。他被赵桓赏识拔擢,短短几年时间,已经做到了枢密副使,可以说,就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故交赵普,提升发迹也没有这样的迅速。朝野之间,对他的升迁也很是关注,只是他士人出身,也是士大夫的一员,况且为人庄重,并不因年轻发迹而骄狂自大,待人接物风范如同做了几十年官的老儒一般。这样内秀自然是与生俱来,也是他学识见解远超常人之故,再加上有姚平仲等故交的,所以也勉强将官职做了下来,只是赵桓这种天高地阔似的赏识与提拔重用的恩德,在士人的心中,除了“鞠躬尽瘁”这四个字外,再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报答了。虞允文不管如何天纵英才,也无法破除时代的影响,对赵桓的重用,也唯有用拼死效力来报答。
眼看他如此反应,赵桓也不意外,若是往常也罢了,此时没来由有些心悸,不由加重了语气令道:“朕以腹心视你,累出个意外来朕何将如何料理?”
“是,臣遵旨便是,若不然,臣不累死,也被陛下令人打死了。”
虞允文向来讲究算无遗策,而一旦决定做出,却是极少挂碍。赵桓心里有些紧张他亦是发觉,便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来回答赵桓。
他连连打岔,赵桓的心情也略微轻松。
却也难怪他如此,这样的战略动员,宋军几乎没有任何的预备队,而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再好的计划也一定会出现不可预测的意外,而任何一件不该出现的意外事件,都可能打乱整个宋军的做战计划,使得这一场大战功败垂成。
而一旦战役失败,最好的结果就是宋军退回防线,又回到战前的状态,则两年之内,没有能力再发动这样规模的战役。若是宋军出现了溃败的情形,连保持现有的态式也办不到,则赵桓几年辛苦操劳之苏,尽付流水。
想到这里,他长叹口气,默然良久之后,方向虞允文道:“朕看这个计划,已经及尽完美,再无缺漏。”
看到殿内所有的枢密参军都松了口气,赵桓又道:“然则还需仔细研究,再找疏漏。卿等须知,这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关系到社稷存亡,诸卿身负如此重责,岂不惧而慎乎?”
他说的这些,眼前诸人都是人中英杰,如何不知,不过皇帝如此郑而重之的提出,却也还是头一回,当下由虞允文领头,各人低下头去,大声答道:“臣等,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好,卿等一会稍事休息,便再根据各地飞鸽情报,详加分析,归列,再加研究。虞允文,你可以随时传见费伦,一切消息,朕令他们都不得隐瞒,务要使你尽数知悉。”
赵桓将此事安排妥帖,知道过得几日之后,这一场大战的细节和命令,将会传发到统制一级的军官手中,而宋军这一驾庞大的战争机器,也即将开始正式运转。
他长吐一口气,仰头看天,只见苍天蔚蓝悠远,原本是不信神佛的人,却不自禁合掌暗道:“愿天佑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