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其如此,他地性格却是遇挫则强,虽然下午攻城时压力更大,敌人的手段更加阴狠地多,他却下令部下拼死强攻,论起损失,其实还在完颜撒离补之上。
待完颜撒离补的信使传令赶到时,韩常因为靠城太近,一床淋了火油的棉被顺风直飘,堪堪落在他的头上,一时间浓烟滚滚,火虽不大,又很快被他身边的亲兵们扑灭,韩常的头发和胡须却被烧掉了不少,看上去狼狈之极。
那女真军官也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看到这个万户如此模样,竟是面露笑意,并不掩饰,待韩常回过神来,他明知对方懂得女真话,却仍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将完颜撒离补的话一字一顿的交待清楚。
见韩常铁青着脸并不言语,那军官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嘻嘻行了一礼,一面小心躲避着城头射下的箭矢,一面急忙打马往后方驰去。
韩常尚未说话,他的亲兵头目却是气愤不过,怒道:“大帅,这女真狗当真不是东西,故意这么着传令,是有意要折辱你,若是刚刚大帅稍一示意,咱们就将他拖下马来,狠狠抽一顿鞭子再说!”
韩常只不言语,先是往后退却,待稍觉安全之后,才阴沉着脸道:“他倒不是有意侮辱我,应该是体悟到了完颜撒离补的意思,才故意这么着行事。”
他说到这里,并不肯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身为燕人军将世家,自他的祖辈就世代为将,其父也历任辽国的上将和金国的万户,虽然是给异族卖力,却是风光得意,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身为主将,若是将自己吃亏的事说了出来,只怕在名声和将军威严上,都大大的受损。
完颜撒离补一面不顾损失,拼死做战,一面又派人指责他做战不利。这样,不管长安是否能破,他上可对几个都元帅交待,下也可以不得罪其余的女真万户,若是此役当真失利,则一定是所有的女真万户众口一词,将责任全推给他这个汉军万户身上。
他心中明白对方的打算,虽然怒极,此时也是没有办法。几个都元帅本身亦有矛盾,这完颜撒离补和完颜银术可两人,都是完颜宗翰的心腹,跟随宗翰多次出征,对宗弼并不如何服气。真正算的上是宗弼心腹的,眼前只有完颜活女和自己两人而已。想到这里,他摇头苦笑,完颜活女虽然是完颜娄室的儿子,却是完全没有乃父的睿智,此时虽然卖力苦战,却是并无章法,对军中的异样也全无感觉,反而经常被完颜撒离补等人唆使着和自己过不去,当真蠢才。
原本是想暂且与这些女真人敷衍,将来见了宗弼再言其它,谁料对方如此行事,战还没有打完,就计较着先暗算自己。
韩常面露冷笑,眼看着几个女真士兵登上城头,底下一片欢呼,几支长矛斜刺过来,将那几个女真人挑落下城,扑通几声闷响过后,三军气沮。
他下定决心,知道这样打法,就算打下城来也要将自己手中的军队拼光。既然对方已经责备自己攻城不力,不如保存实力,将来也还有说话的本钱。若是此时仍然不顾死伤强攻,那可真是再傻不过。
决心下定,他便悄然下令,命自己所部兵马不必攻城太急,第一波到城下的部队死伤太重,可以先撤回来休整。
军令一下,到得前头却是变了模样,不但那些伤兵太多的部队往后撤去,其余正在攻城的也是心存犹疑,立刻停住脚步,只是机械的挡住城头的箭雨,躲避着烟火石块,看到有不少士兵后撤,甚至那些没有受伤的也开始悄悄挪动脚步,往后退去。
“时机到了!”
城头的虞允文自然不知道对方高级将领的这些勾心斗角阴谋伎俩,只是他嗅觉灵敏,已经发觉城头变阵之后,敌人开始顶不住压力,不但不能大批登城,反而有小股敌军压不住阵脚,开始有后退的迹象。
敌人军心不稳,此时不出,却又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