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脸上露出些疲色:“去年不是一直在议论要核检土地人口么,已经定下来了,再过一阵子,上面就要派巡察御史来各地监督核查,我已经让下面各县把资料都准备好,我自己也要准备整理,免得应对的时候出纰漏。”国库从停了长公主主持的摊丁入亩开始,就逐年亏空,去年为了太皇太后大寿,又花了许多钱,今年这一场仗,虽然户部把粮仓给了李湛,平了打仗的开销,但部队的犒赏又是一笔计划外的开支。国家需要钱,怎么办呢,谁也不敢轻易开加税的口,于是皇帝就决定核查人口土地,将那些隐瞒掉的税收核查上来,增加国库的收入。
涵因听及此,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得来全不费功夫,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这呢。”
李湛并没有听到她的嘟囔,见涵因给他研好墨,便坐在那里看书,也不再理他,便故意闹她,一会儿把脚伸过来顶顶她,一会儿又让她端茶倒水,涵因刚坐下看不到两行书,就被他打断,恼道:“不好好准备你的东西,回头上面的人来了,过不了关,看你怎么办。”
李湛把手上的册子往桌上一丢,抻了个懒腰:“嘁,我这又不往国库交钱,不过走个过场便完事了。他们别的州县才要真的紧张呢。”
“那也要把面子圆好了不是,我的好老爷,你就别闹了,赶紧弄吧。”涵因已经困了,又不好丢下他自己去睡,只好哄他快点干活。
李湛自打听完了涵因让皓辉传的话是给她二舅父的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有些莫名的兴奋。看着涵因半着恼还忍着哄他的样子,便觉得可爱至极,他忍住笑,用手指头指指自己的肩膀,意思就是让涵因帮他揉肩膀。
涵因瞪他一眼,走到他的身后,狠狠的掐了他两下,李湛夸张的叫了两下,涵因才开始用按摩手法给他按揉肩膀。
只是这一日事情着实太多,尤其是她强行进入那种状态调整自己的心境。用脑过度,她已经很累了,按着按着涵因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最后渐渐的趴在李湛的肩膀上。
李湛只觉得涵因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脑袋垂了下来,赶忙把她抱起,小心的放在床上,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安宁和满足。他亲了亲涵因睡梦中微微嘟起的小嘴,又回到案前开始奋笔疾书。
早春三月中,天气明媚,温和的阳光晒不透冻结了一东的大地,空气中仍然透着凉意,然而这凉气却无法降低皇帝心头的燥热。水灾、大旱。不缺水的地方老天拼命的往里灌,缺水的地方又死活不下雨,真是让人抓狂。好在这场大灾虽然来势凶猛,却很快过去了。
但让皇帝心烦的问题却丝毫没有解决。现在每天上朝,就一个字:“钱”,赈灾要钱,安置流民要钱。抗旱打井要钱,水灾过后修理堤坝还是要钱。郑伦主政的时候国库存银有三千万两,到了长公主推行摊丁入亩,国库存银最高达到了五千万两,而这几年连年亏空,国库只有不到两千万两的存银。
所以他必须要核查土地,将那些偷瞒掉的税款补足,但这件事进行的并不顺利,各地的世家大户和官府勾结,阻碍核查,甚至那些下去的巡察御史也跟他们沆瀣一气。如今,缉事府渐渐有了规模,外地的大事小情也都渐渐能够传达到皇帝的耳朵里。这一次缉事府便发现了一些州县弄虚作假的问题,回报回来请皇帝处理。
这些钱都是怎么花光的,还不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个都义正词严的,谁不知道你们自己的小算盘。皇帝愤愤的想,看着朝堂上引经据典吵得正厉害的朝臣们,只想起诗经里的《硕鼠》,这些家伙们除了惦记朕的钱,还能干什么。
他带着些不耐烦打断了那些毫无意义的争吵,说道:“去年没有什么大灾,为什么税银比前年还少?定是下面弄虚作假,这一次的核查必须从严,如果巡察御史敢和当地官员勾结,上下串通,虚报瞒报,就莫怪朕下狠手。你们不必再替他开脱了。”
皇帝震怒,朝堂立刻恢复了安静,吏部侍郎高建见没人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江南诸省大灾刚过,百姓尚需安抚,此事也不宜操之过急……”毕竟被缉事府揪出来上下勾结,对吏部不是什么好事,作为吏部侍郎,高建不想说话也得说。
皇帝冷笑道:“水灾过去都一个月了,还水灾,除了江宁周围,还有吴郡太湖边上一带受灾最重,其他地方哪有什么灾?怎么就不能查?朕把该免的税已经免了,他们该交的就该给朕交上来。这件事情不能姑息,江南道巡察御史失职,着大理寺下狱严审,于正杰,你接替他的位置,必须把相关州县所瞒报的税银都追查到位。”
于正杰出列接旨。
皇帝的气稍微平了平,又想起另一件事,说道:“罗广德冒领军功,残杀百姓这件事情,让他回京上折自辩,雁门统帅由副帅张清源接任。”说着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像个石头一样一言不发的薛进。
薛进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垂下眼帘,仿佛这件事情跟他毫无关系似的。王通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薛进的表情,嘴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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