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将马场接手之后,涵因便以天云马场的名义,跟州府立了约,以每年一贯的价钱将太仆寺马场租了五年。并且以转租了太仆寺马场的所有养马师和仆役。交给于贵管理。
太仆寺马场占地最广,挑的也是水草最丰美的草地,这样,天云马场分散在两处的草地便连了起来,形成了陇右地区最大的马场。
这里的养马师傅不可谓没有经验,天然条件不可谓不好,朝廷每年的拨款也不可谓不多,但是让太仆寺挠头的是,不管多少钱投进去,也养不出来多少好马。
太仆寺下各州马场有五十多个,最高的时候马匹总数量达到过七十万匹,后来,因为马场多在西北,常受到突厥人、吐蕃人的侵袭,各种天灾、马疫,马匹逐渐损耗,到现在不过二十多万匹,而且他们基本上都丧失了出产合格战马的能力。
太仆寺年年制定任务,不过每个马场最后还是可这最低限额交差了事。上边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当马场的头说好听了叫监牧,背地里头大家都暗自嘲笑他们是“弼马温”。所谓“弼马温”出自东晋的一个典故,东晋郭璞自幼博学多才,聪明绝顶,有一次去拜访将军赵固,谁知将军因为爱马死了,心情不佳,闭门谢客。于是郭璞就让仆役带自己去看那死马,看完了之后说,去通传你家将军我能将死马救活,赵固一听,大喜,忙出来迎接郭璞。郭璞就告诉他,你去找二三十个健壮的家仆,手里拿着竹竿,从你家往东三十里。到山林茂密的地方,用竹竿拍打,从树林里头会窜出来一个东西,那就是能救活你爱马的东西。
郭璞的下人依照这个方法去做,捉回一只猴子,放在马厩里头,那猴子一见死马就跑过去,对着它的鼻孔吹吸气,过了一会马就站了起来,嘶鸣、饮食如常了。自此之后,马厩之中会栓一只猴子来避马的瘟疫,“弼马温”就是“避马瘟”的谐音。成了对养马人的蔑称。后世那只姓孙的猴子。其实甚至当的还不是养马的官,怨不得要大闹天宫呢。
那时候不管是门荫还是科举,做了官被分到这个位置,都是无比倒霉之事,别人接触的是书香。自己却整日熏着马粪臭。养马很是花钱,太仆寺的拨款并不一定足够,因此,油水不足还受人嘲笑,谁都不愿意干这个活。
大多监牧干脆混日子,等到熬够了任期。赶紧拖关系把自己弄出去。每个太仆寺卿都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不过到最后都会接受这个现实。每一个马场的命运莫不如此。
涵因从前并不了解马政,但是她知道。不论哪个时代,国有企业都存在着一样的通病。于是她便明目张胆的侵吞“国有资产”了。皇帝可以治她一个,却治不了站在她背后的凉州世家。
进入九月,天气转凉,日子不再像炎夏那般难过了。
在这样一个时节。涵因知道自己又怀孕了,之前忽然对酸的渴求让她隐隐有了疑惑。当月的葵水果然没来,当第二个月的葵水也没有如期而至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果然是怀孕了。
李湛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又有一个孩子了。”
他这样的兴奋的态度,却让涵因莫名的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笑道:“夫君,又不是第一个了,你怎么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李湛对涵因微妙的心思毫无察觉:“我们应该多生几个,不管儿子还是闺女都好。”
“不知道弘儿、熙儿知道自己有了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会不会高兴……”涵因笑得越来越勉强。
李湛笑道:“他们当然会高兴了……”话犹未说完,却看到两行清泪顺着涵因的面颊往下滑,吓了一跳,忙说道:“怎么哭了……”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给她拭着眼泪。
涵因自己说完话之后,便怔在那里,直到李湛给她擦拭面颊,才察觉到自己竟然掉眼泪了,忙吸了吸鼻子,掏出块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李湛的手,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湛坐了下来,表情很是严肃:“涵儿,你最近一段日子好像特别多愁善感,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太过思念两个孩子?”
涵因心里一沉,自己最近的确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之前因为璇玲的事情,她跟李湛狠狠的闹了一回别扭,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只是想敲打敲打李湛,不想让他得寸进尺,但是,她的确觉得自己醋意上涌,否则的话,也不会闹得那般逼真。之后,每每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忍不住心中难过,现在越来越觉得悲伤难过,自己这是怎么了……
李湛把涵因扶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笑道:“这些日子,你整日思虑马场的事情,又要去应酬那些世家夫人们,我看是太累了,今天开始,你好好的休息。别再管那么多事。现在外头有于贵,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要建一个三千人的骑兵,一人双马,起码需要六千匹马,太仆寺给的马里头只有三千多能用,天云马场这边今年能出一千三,还有一千多的马需要管各个马场去买,或者用货品从突厥人手里换。我已经让于贵专门组织人手负责采购马匹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办好。”涵因并不想让李湛再多纠缠在自己的情绪上,宁可让他以为自己是累的,于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再说产了马还要有渠道卖出去。这还要找熟悉长安情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