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心下冷笑,当年荥阳郡公权势冲天,如今斯人已去,家门败落,太皇太妃才敢把侧妃的主意打到她头上,若是从前,别说是侧妃,就算是正妃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把闺女给一个皇室宗室呢。她很是喜欢涵因,不愿意应下,但是太皇太妃打这个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舍下面子来求她,她也不好拒绝,正想怎么回应,忽的一个男声传了进来:“郑家那个丫头不是郑贵妃的妹妹吗?要是给了皇叔,这辈分可怎么算呢。”
齐王和齐王妃听见这声音,忙站起来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妃行了礼,坐了下来,笑呵呵的看着齐王:“齐王在太皇太后身边选一个去,太皇太后还能不给你吗。”
听到皇帝这么说,太皇太后动了心思,想了想笑道:“我看我身边的秀儿倒也是出身名门长孙氏之后,当年其祖父获罪,没入掖庭,后来也沉冤昭雪了,可是秀儿从小长在我身边,伺候我惯了不愿意离开,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也想替她觅门好亲事,既然宇儿要个侧妃,秀儿岂不是正好。”
长孙秀家在天禧三年获罪而罚没入宫的,那一年太后窦氏因淫*乱宫闱而被迫出家,作为跟窦氏关系密切的长孙秀家也受到了牵连,栽在一桩不算大的贪污案上。当时长孙秀五岁,太皇太后怜惜她,便一直留她在身边。长公主曾经为了笼络这些由鲜卑血统的代北贵戚,而为长孙家平了反,但她宁可留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一辈子宫人,也不愿意回到族人身边,现年十九岁了,算是宫女里的老资格,小宫女叫她秀姑姑。
这个女孩子很是安静沉稳,不像涵因那种会讨好的女孩子那样讨太皇太后的喜欢,但太皇太后对她很不错。
皇帝看了看太皇太妃:“太皇太妃娘娘觉得秀姑姑可配得上齐王侧妃?”
太皇太妃笑得有些尴尬,她在想皇帝这番话意在敲打齐王别得陇望蜀,还是对齐王有戒心,怕他跟山东世族搭上关系,她和齐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浮上的一丝阴沉,还有一丝惶恐,忙笑道:“秀姑娘最是沉稳可心,太皇太后调教出来的人儿哪有不好的。”
齐王站了起来脸上扬起笑容,悠悠然深施一礼:“多谢母后心疼儿子。”
齐王妃也跟着起来谢恩,满是笑容的脸上却无一丝笑意。
太皇太后高兴的点点头,对赵妈妈吩咐道:“叫秀儿过来吧。”
长孙秀人如其名,端庄秀美,从小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进退有度,举止得体,太皇太后跟她说把她赐给了齐王为贵妾,她便跪下谢恩,之后又参拜齐王和齐王妃,她害羞的垂着眼帘,脸上微微泛红,以十九岁大龄出嫁,还得到齐王这样的男子做夫君,作为一个女孩子很难不有所遐思。
“之前我就一直在夸秀姑娘人品出众,怨不得您一直舍不得给人。” 太皇太妃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孙秀,啧啧赞叹了一番,又对齐王说:“太皇太后最是疼你,连身边最得力的秀姑姑都给了你,往后要好好给太皇太后尽孝。”
“不疼他疼谁,大行敬宗皇帝只剩这一个儿子在世,皇室枝叶不丰,每每想起来我都忧心忡忡的。”太皇太后说着,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太皇太妃忙劝道:“皇上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而且孩子们都还年轻,还是会开枝散叶,您老人家就别担心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是啊,儿孙有儿孙福,我只想这辈子无愧于祖宗就是了。”
齐王无心观赏这个新赐下的贵妾,心里在琢磨着皇帝的意思,皇家娶妇向来不论辈分,就算差两三辈,照样可以娶,王淑妃和王美人是姑侄,还不是照样都进了宫。因此,拿辈分做理由阻止他纳涵因为侧妃是个很牵强的理由,说不定就是皇帝听到这话临时起意想出来的理由,但也足见皇帝对自己的警惕,他不由心里暗自恼火,自己这些年一直住在江南,所谓就国应该是倒自己的封地,然而皇帝为了以示恩宠把他的封地改到了富庶的江南,但他的头衔还是齐王,河北才是应该是他应当应分的封地,他当了这么些年名不正言不顺的“齐王”,现在想纳个侧妃都要受到猜忌。
其实,他们都没有猜对,皇帝只是听说他想纳涵因,一时情急才想出这么个理由推搪的。皇帝只想着不能让涵因被齐王抢走,没想到却引出一众人这么多猜想。
不过他也迫切的认识到,涵因已经到了当嫁的年纪,如果自己不赶紧下手,说不定就要定下亲事,到时候再想把她弄进宫来,又不知道会费多少工夫。
在一旁伺候花草的文妈妈也惊出一身冷汗,她真怕涵因的命运就被这些上位者的一句话给定了,听到皇帝出言阻止,她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是更紧张了。皇帝是不会允许涵因嫁人的,这件事一出反而提醒了皇帝要尽快下手。
她知道涵因是不愿意进宫的,世家女子又有哪个愿意进宫,涵因兑现了承诺,让郑钧以嫡子身份入族谱,她对涵因的好感又上升一层,因此,她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虽然涵因进宫对郑钧的好处看起来更明显。
但是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涵因会有什么办法阻止皇帝,只知道必须要通知涵因,让她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