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妈妈也是可怜人。”涵因跟着叹息了一回。
赵妈妈叹了一口气:“我只心疼我那小妹妹,她那小手灵巧,人又聪明,家里人都说以后必定是个好绣娘,不知现在她人在何方,过的好不好。”
涵因略皱了皱眉头,说道:“敢问妈妈妹子的名讳。”
“我们都叫她巧儿,我的小名叫梭儿,呵呵,老了,这鲜嫩的名字早就不叫了。”赵妈妈说着,自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在仁寿宫的第一天,涵因就看到了皇帝。皇帝因国事繁忙,并不是每天都能来这里。涵因在太皇太后身侧给皇上行礼,之后站在一边默默打量着曾经的弟弟。他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宇间多了几丝疲惫的神色,笑容中也带了几分憔悴。她以为这样骤然相见,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真的这样见了,却只是有些怪异,仿佛过去是一场梦,现在则是站在梦的外面看梦里的人。
皇帝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涵因,太皇太后顺便提了一句:“这是靖国公的外甥女,郑贵妃的亲妹妹,我留她在我宫里住几天。”
涵因忙低头行礼道:“民女郑銮。”
皇帝这才打量了涵因几眼,说道:“你父亲是国之栋梁,你哥哥最近也在为国效力,太皇太后喜欢你,你就好好好伺候太皇太后吧。”
“是,小女一定尽心尽力。”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跟太皇太后闲话几句,便被太皇太后以“国事繁忙,不用总耗在我这老婆子身上”打发走了。
赵妈妈等皇帝走了才进来,在太皇太后耳边低语几句,太皇太后眼皮抬了抬,又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涵因见状知道她们有要事,便趁机说“听说漳州那边供上来几个水仙花球,涵因去看看。”
太皇太后很满意她懂看人眼色,笑道:“这几年记性不好,那边年年供上来些,也想不起来看。好像是叫什么‘金盏玉台’的,现在还没开花,你先去瞧瞧。等再过一段时日,开花了,再把大家叫来一起赏花。”
涵因应了下去了,被一个圆脸的宫女引到后边的配殿,这里专门辟出来做暖房,冬天的时候炭火不断,宫女给涵因挑开帘子,一股热气便扑了过来,竟比正殿里还热些。
涵因看看随便泡在水里的水仙球,问道:“是谁管着这个水仙呢。”
一个老妈妈过来回话:“是老奴。”
旁边跟着的宫女忙说道:“这位是专门管花房的文妈妈。”
“文妈妈好,我奉太皇太后的口谕来看看这水仙。”
文妈妈听说最近来了这么一位姑娘,在太皇太后面前很是得宠,笑道:“这花还要有一阵才能发芽,到时候还要切开球茎,等到了除夕呀,这花便会开了。”
涵因笑着点头:“听说这满宫里,也只有妈妈最会调理这水仙,年年太皇太**里的水仙开的最准时,花期也长。”
“姑娘谬赞了,这是太皇太后福气大,水仙也跟着沾光了,这里炭盆多,燥热、尘土多,姑娘莫熏着了。”
“无妨,这满室的芬芳,怕是整个宫里也没有比这里再美的地方了。”
文妈妈引着她到另一头的榻上坐下,叫小宫女奉上茶汤。
悠扬的茶香和着满室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文妈妈是个40多岁的女子,面容很是端庄和善,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极出色的美人,花房的各种花木纷杂,却让她安排的错落有致,层次分明,屋子虽然拥挤却很是雅致,涵因不禁对她心生好感。
从前,做长公主的时候,她只关心对她有用的人,至于其他跟权力不相干的人,她没兴趣管,也没时间管。如今,从一个小人物的角度来接触这个宫廷和宫廷里的人,又让她别有一番感慨。
文妈妈说话细声细气,用词很文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涵因并没有问她的出身来历,不过她猜想这人多半也是没入宫中的官婢。
涵因觉得这个地方比宫里的其他地方更让她自在。
“妈妈不觉得我烦,我就要常来叨扰妈妈了。”涵因笑着说道。
文妈妈笑着应道:“怎么会呢,姑娘这样的妙人,奴婢求之不得。”
晚膳的时候,涵因才被叫回到正殿。走到次间的时候,她的余光看见几张纸散落在桌上,看不大清楚上面的字迹,她却认出上面有永和巷独有的暗记。有了这个暗记,才能按照永和巷的暗语读出真正要传达的内容。
她心里一跳,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往内卫里布了人,又或是内卫的什么人投靠了太皇太后?是长公主死前还是死后?
压下心中的疑问,她似乎目不斜视的走到太皇太后跟前,扶着太皇太后去用膳。
涵因本要站在太皇太后身旁伺候,太皇太后笑道:“你这孩子不必这么拘谨,你在我这里是客。快坐下吧。”
“姐姐是老祖宗的孙媳妇,涵因斗胆吧老祖宗当自家长辈来看待。”涵因并没有坐下。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多乖巧的孩子。”
赵妈妈也在旁边凑趣:“这是涵姑娘对您的孝心,您就让她在一旁伺候吧。”
太皇太后点了头。
涵因便站在一旁给太皇太后布菜。这事她以前没少做,因此动作轻巧娴熟,而且似乎读得懂太皇太后的心思的似的,太皇太后想吃什么,一个眼神她便能会意了。
这让伺候太皇太后多年的赵妈妈也大为惊奇。
“若不是样貌、说话都不同,我还以为是熙儿回来看我了。”涵因退下后,太皇太后独留下赵妈妈,眼里含泪的说道。
赵妈妈也有泪意,当年长公主虽有巴结之意,但相处久了,情分也有了,人走了,想起来的便全是好处,她劝道:“许是天意吧。您老人家万勿挂怀,若是伤了身子,长公主殿下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呢。”
太皇太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