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花满楼怔怔地望着晕了一地的人,又怔怔地望着那一柄刀和一把剑。
他弯腰,将剑拿在了手中,只觉得这把剑重逾千斤。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随云……随云他……走了,
那种痛苦的模样……还有,手中这柄剑……,花满楼只觉得,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想到。
地上晕倒的人已经逐渐有了动静,最先醒来的是杨过。
“花公子……前辈他,” 杨过刚刚醒来,便焦急地问道。
花满楼没有理他,只是望着手中的剑,一言不发。
杨过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走到了花满楼身边,望着那一剑一刀,低声叹道:“我一直以为前辈是独孤前辈……没想到,他居然是……”
“是什么?”花满楼哑声开口。
杨过一愣:“是……玄铁重剑中的剑灵……”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悔恨和压抑:“我……初见前辈,便看到他从那剑中钻了出来……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独孤前辈,却从未问过他的身份……”
“后来,后来我才发现,前辈并不能离玄铁重剑过远……更不能触碰重剑,他也曾经郑重地告诉我,莫要随意损坏宝剑。”
“这么多疑点,我怎么会不记得……”
“你是说……?”花满楼缓缓站直了身子,紧紧盯着杨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他……是剑灵?”
“……是。”
“玄铁重剑的剑灵?”
“……是。”
“那你怎么敢!”花满楼猛地拔高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怒火,而那双眼已经露出了些许杀意,他狠狠抓住杨过的领子,低声吼道:“你怎么敢重铸这玄铁重剑!!!”
平日里温和的人发起火来特别可怕,更何况,花满楼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拥有所谓的杀意。而杨过已经被从未发过火的花公子吓坏了,他涩声开口道:“我……之前并未意识到……”
“他让你保护好这剑,你为何食言!”花满楼的声音越发哀痛,到最后甚至有了些许哽咽:“我……我从来不知他受了多少苦……呵……剑灵!”
“烈火焚身之痛,你敢代他一试?杨过!你是玄铁重剑的主人,为何愚笨至此?”
随云……那铸剑炉里的火,可曾烧到你身上?那刺骨的冰水,可曾让你难以忍受?还有那铁锤,是否也敲碎了你的筋骨?你受了多少苦?为何不说!为什么??花满楼重视朋友,你是不把我当做朋友么??
“他从来都让我觉得无比强大……”花满楼缓缓松了手,身体骤然无力,猛地瘫倒在地,他的泪水缓缓滑落脸颊,眼中的杀意早已经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他……曾经为我做了许多,他给了我一双眼睛……给了我他的半条命……”
他狠狠地抓住手中的玉佩,那玉佩因为主人的离开而变得通体冰凉,可花满楼知道,那随着景渊情绪波动而变得滚烫的玉佩一定是随云他的重要之物,重要到……让他不敢承受。
“我却从不知道……他受了多少苦……呵,他不说,他从来不说……”
“我来到这里,一定是与他有关的。他不想认我,那便不认;他说他叫景渊,那我便不叫他随云……”
“花公子……”杨过伸出手,却发现早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过,你可知道我最怀念些什么?”花满楼就这样席地而坐,静静地望着自己手掌上的纹路,轻声说道:“我坐在百花楼,身边有陆小凤和他,我们三人一起喝酒……哦,陆小凤爱喝酒,我爱喝的是茶。”
“他便随我喝茶。”花满楼笑着:“那时我和他就是两个瞎子,偏生能知道陆小凤在一旁可怜兮兮,怪我和随云抛下他一个人……”
“他被信任之人背叛,中了毒,还虚弱得很。手总是冰凉,爱穿着黑衣服跑到屋顶去晒太阳……”
“他临走时送给我一份最好的礼物……呵,你永远不知道活在黑暗中二十多年,又重见光明是有多么幸福。”
“我看到了陆小凤的长相;看到了花团锦簇;我知道了爹爹老了的模样;也看到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模样。”
“可我偏偏没有看到他的……你知道么?”花满楼轻叹了一声:“我摸过他的脸,眉毛很挺,鼻梁很高,唇很薄。表情……太过冷硬。他不爱笑。”
“他也从未见过我的模样。”
“花公子……”杨过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听着他从未参与过,只属于花满楼与景渊之间的故事。
“我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我知道。可他为何又走了呢?”花满楼攥紧了袖子:“不想与我相认就算了,什么事情都独自承受就算了,为什么再次相见却又要分离?”
“真是……糟糕透了……”
花满楼缓缓站起身,深深地望向杨过,目光又扫过刚苏醒的黄蓉等人,开口道:“我想……我不会想再见到你们了……特别是你,杨过。”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阿英想要干什么我不会干涉,她要帮助你们也可以,不过……请别忘了。”
花满楼望向地上的刀剑,轻笑道:“这刀和这剑……是他的作品,他的痛苦请你们记住,他的怨恨也请你们记住。若是这刀和这剑有一丁点的疏忽,便不要怪花某不客气!”
说罢,转身离去。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静静望着地上的刀剑,满心愧疚。
他们无法想象若是那烈火灼烧在他们身上是什么感觉,这是……他们欠那人的。
杨过在那刀剑之前缓缓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