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神色微冷,看着那乱成一团的的角落,轻轻笑了一声。
太史令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出来跪下:“娘娘息怒,微臣…微臣一时酒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虽然皇帝是傻子天下皆知,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来,也是不敬。太史令是韩朔门下的学生,年纪不过二十余,还正是轻狂的时候。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潋滟是女子,贵妃也无权处置朝臣,便悄悄放了心。
潋滟没说话,也没让他起来,凉飕飕的眼神只静静地落在他的头顶。太史令跪得久了,心里难免也有些不满。群臣都在,贵妃这是要给他难堪么?
“本宫原以为,能入得朝堂之人,定然是我大晋的栋梁,知进退,明纲常,守礼仪。“许久之后,潋滟才缓缓开口:“却看太史令大人,出言犯上在先,这会儿跪着,脸上还颇有不平,是个什么由头?”
秦阳微微皱眉,却也没帮腔。韩朔的门生太多,难免有那么一两个不明白事儿的,让这主儿教训一番也无碍。
太史令王蒙跪不住了,起身道:“出言犯上乃是无心之过,娘娘要罚臣跪着,却也是不合规矩的。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娘娘无权罚臣!”
众人都微微吸气,看着太史令,心里免不得琢磨。这王蒙怕是仗着有韩朔撑腰,太过肆无忌惮了。不过说得倒是有理,后妃是无权罚朝臣的。
“嗤。”潋滟看着他,却笑了。嘴角弯起,眸中带着点点星光。不仔细看,也就看不见她眼底的轻蔑。
“太史令这是说本宫犯规矩了?”
“臣说的不过是事实。”王蒙冷哼。
潋滟点头,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方才太史令大人跪下,是本宫让你跪的么?”
王蒙一愣,摇头。他是自己跪下行礼的。
“那么,本宫一没让你跪下,二也没说让你一直跪着,怎么就成本宫在罚你了?”潋滟好奇地问。
“这……”王蒙皱眉,却发现无法辩驳。跪是他自己要跪的,似乎的确不算贵妃娘娘罚的,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本宫是妇道人家没有错,也从来没有干涉朝政的打算。”潋滟瞥他一眼,再往四周轻轻一扫。
“今日邀各位大人在此相聚,本宫也不过就是个牵头,皇上不在,本宫便要将你们今日说的都回去转给他。如此来说,现在便是如同陛下亲临。谢大人,本宫想问问,当面犯上,是个什么罪名?”
谢子瞻正在看好戏,闻言轻咳一声,答道:“犯上依照轻重,轻则三十廷杖,重则斩首示众。”
王蒙惊恐地看了谢子瞻一眼:“谢廷尉……”
还真要定他的罪不成?不过就是顺口出来的一句话罢了!
潋滟点点头,慢悠悠地晃到江随流的桌子上去倒了杯酒给自己:“既然如此,那还是交给廷尉处理吧,今晚这么好的兴致,可以结束之后再论。”
谢子瞻挑眉,拱手应道:“臣遵旨。”
太史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坐了回去,心想谢子瞻怎么也算是交好之人,下来说说,应该不会有这么重的责罚才是。啧,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位沉贵妃这么难缠?还说不干预朝政,皇帝怕都是被她捏在手里了,妖妃!
潋滟馋酒了,好久不曾喝过,含笑和休语也一直拦着不让她喝。今天东摸摸西蹭蹭,也饮了几小杯,就跟偷腥的猫一样,一边听着江随流他们谈论这次藩王归顺的好处,一边蹭酒喝。
晃到秦阳这桌的时候,秦太保终于按住了她,低声道:“娘娘,饮酒对胎儿很是不好,这是常识。”
潋滟微微眯眼,看着杯子里晃荡着的琼浆玉液,舔舔嘴唇道:“我只喝了一点点。”
秦阳摇头:“一点也是不行,方才那一杯已经够了,您安心坐回去吧。要是您这孩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太傅可是要发疯的。”
听得这句话,潋滟笑得花枝乱颤,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瞅着他道:“你是说韩太傅会发疯么?好像也是,若是没了……啧啧,他的江山大业该何处安放啊。”
微微皱眉,秦阳不太赞同地看着她道:“娘娘觉得太傅拼命要保住这孩子,只是为了江山?”
“不然还是为了本宫不成?”潋滟咧嘴:“甜言蜜语和情爱这种东西,本宫小时候相信过。太保坐在这种位置,难不成现在也还相信情爱会比利益重要?”
秦阳微哂,目光投向不远处弹琴的长歌,淡淡地道:“若能寻得情投意合之人相守一生,抛却利益也未免不是明智的做法,总好过江山在握,怀里空落。”
潋滟拍手大笑:“若是太傅有太保这样的觉悟,那当真就是天下太平了。”
楚啸天被潋滟的声音引得转过头来,问:“娘娘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