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3驾驶舱内,只有陈子锟一个飞行员,前路漫漫,黑漆漆一片,完全靠罗盘和星辰指引方向,飞机保持无线电静默,因为这是一架沒有身份沒有呼号的黑飞机。
儿子一家和大女儿沒能赶上飞机,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种惩罚,陈子锟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他不但是一家之主,还掌握着全飞机几十口子人的命运,如果飞机被拦下,牺牲的就不止自己的儿女孙子了。
机舱内是拖家带口一大群人,阎晓松已经被绑起來嘴里塞了破布,飞机升空之后大家就放下心來有说有笑,仿佛已经到了香港,岂不知更多的麻烦在等着他们。
从江东升空后,还有起码两千公里的国内航程,只要被雷达发现,战斗机升空拦截,那就是一个死字,dc-3又不是台湾的黑蝙蝠侦察机中队,可以在战斗机的拦截高度以上飞行,这只是一架三十多年机龄的报废老爷机,不管面对战斗机还是防空导弹、高射炮,连跑的机会都沒有。
长途飞行,还是夜航,需要地面引导,但陈子锟连副驾驶都沒有,只能一个人面对所有问題,他已经快七十岁了,身体早不如当年驾机轰炸日本的时候,他飞的很吃力,很艰苦。
为防雷达,飞机低空飞行,得亏陈子锟当航委主任的时候飞过不少线路,地地标很熟,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发现了。
无线电里传來空军雷达站的质问:“航线255上的客机,请表明身份。”
陈子锟保持沉默。
不大工夫,无线电里传來空军塔台调度战斗机的声音。
“读**的书,听**的话,按**的指示办事,0173检查好请求开车。”
“做**的好战士,0173可以开车,场面风45度,三到五米,由南向北起飞。”
“不打无把握之仗,0173请求滑出。”
“沿着**指引的方向前进,0173进入二号跑道,允许起飞。”
至少一架战斗机升空进行拦截,执行夜间战备任务的应该是新型的歼六,装备三十毫米机炮,火力强大,喷气式战斗机的速度远远超过dc3这种老式螺旋桨运输机,如果被战斗机盯上,必死无疑。
陈子锟急忙压低机头,进入雷达盲区,果然,失去塔台指引的战斗机如同沒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根本找不到目标。
有惊无险,终于过去,回头看去,客舱里的人还在有说有笑,完全不知道和死神擦肩而过。
牛师傅从客舱过來,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低声道:“右侧引擎在漏油。”
陈子锟回头看看,月光下右侧引擎后方有一道淡淡的痕迹,液压油漏了,不算太严重,他索性关了右侧引擎,踩右脚满蹬,方向舵向右极限位置,以一百四十节的巡航速度向南飞行。
下面应该是江西吧,老牛问道。
“是江西。”陈子锟这话说的并沒有底气,因为沒有什么参照物,他只知道向南飞,不能确定脚下是什么方位。
夜幕下的中国大地,一片漆黑。
人老了,精力不济,强撑着飞了七个小时,终于看见远远的海岸线了,客舱里的旅客都沉沉睡去,一人偶然醒來,看到大海不禁惊喜叫起來,大家被吵醒,也都跟着欢呼起來,既然看到海了,那就距离目标不远了。
陈子锟却在犯愁,罗盘也失灵了,燃油几乎耗尽,却完全不晓得脚下什么经纬度,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下面绝不是香港。
开弓沒有回头箭,现在只能向前飞,飞到哪国是哪国了。
又飞了半小时,太阳已经升起,根据太阳的方位可以判断偏离航线不少,现在应该在香港的西部方位,下面是茫茫大海,毫无参照物,只能根据方向向西,争取飞到南越去。
左侧引擎开始冒出黑烟,燃油指针也指向尽头。
“告诉大家,准备迫降。”陈子锟道,目光盯着前方,牢牢把握住操纵杆。
老牛來到客舱告诉大家,飞机沒油了,要在海面迫降,顿时一片哭号,阎肃将孙子身上的绳子解开,阎晓松早吓得说出话,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也有些人很镇定,夏小青淡淡道:“大家能死在一起,未尝不是好事。”
有人开始背诵**语录:“排除万难,不怕牺牲……**保佑啊。”
也有人开始念佛,有人在胸口划十字,总之都是临时抱佛脚。
飞机明显开始下降,剧烈的震动着,引起惊叫声一片,最终还是降落在海面上,开始慢慢下沉。
陈子锟从驾驶舱走过來,打开舱门,命令大家下飞机。
外面是无风三尺浪的大海,沒有救生圈,沒有船,跳出去就是一个死,但待在机舱里更是只能沉入大海,好在飞机上有些救生衣,慌忙套上跳下舱门,奋力游开。
茫茫海面上,一群亡命之人漂浮着,远处飞机渐渐沉入大海,四下张望,沒有岛屿海岸,沒有船只路过,甚至连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的,只能慢慢的等待死亡。
七月的南海,阳光肆虐,晒得人两眼发花,事到如今也沒人抱怨什么了,只是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