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和嬷嬷当即上前来扒明雁君的手,明雁君终于才松开他,一把将他掷在了地上。
明雁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着,低声道:“爹娘已经回京,我不想再养你们。收拾好东西,给我滚。”
弟弟摔得疼,却也一声不吭,捂着脸爬起来,便转头往外走。
他边走边咬牙道:“滚就滚,我也不想再住在这里。你连自己爹娘都不孝顺,却把一个外人当亲娘,像条狗一样低声下气,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妹妹哭成了泪人儿,面前她最喜欢的姐姐,今晚却变成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妹妹鼓起勇气站起来道:“我们都背着藤条来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她使出全力推了明雁君一把,“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明雁君往后踉跄了一下,冷戾的神色未变,道:“走,都走。”
秋夫人道:“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你疯了?”
明雁君蹲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抱着那只盒子。
秋夫人也终于看见了碎掉的瓷器,和残留的灰白色的粉末,她伸手去摸了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怔忪地问:“这什么?”
明雁君闷声不答。
可秋夫人比小孩子经验丰富,就算明雁君不出声,她也能联想。
能让明雁君性情大变,如此紧张和宝贝的东西……秋夫人声音不可抑制地发起颤来,再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良久,明雁君才哑声答道:“秋珂的骨灰。”
秋夫人喘了两口气,只觉眼前阵阵晕眩。她既感到欣喜若狂,又感到怒不可遏。
她原以为,她的儿子被扔在了乱葬岗无人收殓。后来她辗转到了黎国,始终无法忘却这件事,她绕过明雁君,找了以往秋珂身边的亲兵,试图让他们回去找找看。只是当初事发后亲兵们悄然返京,早就去把整个乱葬岗搜寻过,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以为她儿早已葬身兽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的遗骸,可如今,秋珂的骨灰竟留了下来。
可明雁君,独自把他霸占着,瞒着她这么久,居然一个字都不曾告诉过她!
嬷嬷阻拦不住,秋夫人扑过去就揪住明雁君的衣襟,脸上的怒气和愤憎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哀思,排山倒海般袭来。
秋夫人一边晃着明雁君,一边激动至极道:“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为什么会有他的骨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不由分说地从明雁君手里夺过那只盒子,浑身哆嗦地抱着在怀里,语无伦次:“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为什么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
她不禁嚎啕:“我是他娘啊!为什么他在这里这么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她泪眼滂沱地瞪着明雁君,“我是他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能把他困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让他入土为安,他这样还怎么转世投胎,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
秋夫人揪着明雁君,扬起手便要一巴掌往她脸上扇去。
那时明雁君抬起头来,依旧不曾辩解,只是那双眼睛,平日隐藏得再好,此时此刻,也满是绝望。
那种绝望,像是从里到外一点点腐蚀,终于要将她整个人都腐蚀坏透了。
那种绝望,从来没有任何人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