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秋,佳节带来的喜庆似洗刷掉先前宫中的阴霾,顾晗挺着近七月大的腹部走在宫中时,都能看见挂在树干上的红灯笼,摇摇曳曳地在夜间自成了一番美景。
夜深暗色浓郁,风吹竹林带来夜间的丝丝凉意。
长春轩中,只点了一盏烛灯,将殿内衬得有些黯淡,女子捧着脸颊凑近楹窗,她比在行宫时要圆润了些,弥补了孕后艰难的消瘦,月映脸颊衬得她粉白黛黑,她轻垂着眼睑,静静聆听眼前人的话
“主子,奴才都安排好了。”
小方子跪蹲在地上,声音压得低低的,稍带了几分迟疑“可是这样做,真的会让皇上怀疑那位吗?”
并非小方子觉得主子做得不对,而是觉得主子做得太隐秘了,根本不会像上次那般直接将线索引到皇后身上,主子真的不会白费功夫?
顾晗只轻声说了句
“皇后很聪明。”
从皇后很少对后妃出手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很明确地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更稳妥地保住自己的位置。
哪怕皇上对朝堂上的林氏都心生了忌惮,对她仍是信任,将后宫权力一直交付在她手中。
所以,越针对皇后的证据,才越显得是栽赃嫁祸。
顾晗轻缓地拨弄了下烛线,殿内的烛火越黯淡了些,小方子和玖念对视一眼,恭敬地垂下头
“明日就是中秋,听闻皇后娘娘提议皇上要大办宫宴,主子可要赴宴?”
皇后被查出有孕,这乃是天大的喜事,趁着中秋大办宴会,这并不为过。
皇后的管理六宫权力被移交到太后手中,但听说太后称身子抱恙,所以这次的宫宴是全权由淑妃娘娘负责的。
想到淑妃,顾晗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自回了宫后,淑妃就一改在行宫的作态,对六宫之权似乎也不再感兴趣,就和她们刚入宫时那样,只将注意力全放在皇上身上。
这段时间,顾晗听多了淑妃多得意受宠的消息。
这个变化是在回宫后才有的,看来淑妃也被那日的事刺激到了。
“不了,谁都不知皇后要利用丁才人做什么,宫宴上人多眼杂,我不放心。”说罢这句,顾晗轻扯了扯唇,她抬眸不紧不慢地问“皇上今日是歇在翊安宫了?”
玖念稍顿,才迟疑地回答
“听说是翊安宫派人去御前请的人。”
“可我记得不错的话,晚膳前,御前是传的旨意,是今晚由林贵嫔侍寝的?”
玖念尴尬地抿唇,不说话了。
玖思哼哼了句“淑妃惯爱截宠,主子不是早就了然了,这后宫谁没被她截过宠?”
顾晗和小方子对视一眼,轻笑道
“这可不一样。”
玖思不明所以地小声嘀咕“哪里不一样了?”
而跪坐在一旁的小方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玖念拉了玖思一把,低声提醒她
“林贵嫔一直是淑妃的人。”
淑妃可以截别人的宠,但林贵嫔可以为她鞍前马后的,现在淑妃连林贵嫔的宠都截,林贵嫔心中会如何想?
玖念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总有人会处理,她隐晦地觑了小方子一眼。
翌日中秋佳节,请安刚结束,周美人就拎着裙摆快步走到顾晗跟前,兴致勃勃地问
“贵嫔今日可会去参加宫宴?”
顾晗刚要摇头,周美人就急得跺了跺脚,她四周看了眼,拉着顾晗往一旁凉亭走,同时低声道“你往日躲着各种宫宴就罢了,今日可不得不去!”
顾晗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拧眉不解
“为何?”
周美人摸了摸鼻子,才说“我听姑母说,今年娆漠来贡还带来一位她们的公主,昨日刚进京城,消息还未传开,若非昨晚我在姑母宫中用晚膳,恐怕也不会得知这个消息。”
周美人说得专心,未曾注意到顾晗眼眸中的神情有一刹变化。
“朝廷和娆漠惯有和亲先例,皇上正当年,先帝膝下仅有的一位公主,也甚得宠,被先帝赐了封地,所以,朝廷和娆漠已经有数十年未曾有和亲事例,这位公主被称为她们娆漠的骄傲,来京的用意,无需我和你多说了。”
顾晗心不在焉地听完,周美人不满地拉了她一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晗回神,没有和她同仇敌忾,反而不解地问
“不论那位公主在娆漠是什么地位,若真如你猜测,那她顶多不过进宫做位妃嫔,这后宫妃嫔甚多,也不差她一位。”
周美人瞪大了眼眸“但这位身份可不同!”
顾晗打断她的话
“有什么不同的?哪怕说得再好听,什么娆漠公主,若真细论起来,未必有你这个在京的太后亲侄来得尊贵。”
顾晗是荣阳侯府的嫡女,皇上登基后,荣阳侯府不如从前得势,但先帝在时,荣阳侯府也尊贵非凡,她出生就被请封郡主,一个弹丸之地的公主罢了,在京城称何尊贵?
若论出身,顾晗骨子中的骄傲从不逊色于任何人。
周美人被她说了一通,不由得咂舌,待回过神,恹恹地耷拉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