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此时非常安静，老樊站前台与楚垣夕打机锋，她在后方观察敌情。

像她这么重要的角色肯定不会轻易站出来，不过袁苜知道，当小康的社交暴露之后，即使暴露的只是雏形，还没有真正推开，也值得武威出一次马。

对企鹅来说，心态是所有做社交的都是渣渣，只需要龙爹手起刀落就可以消灭于无形。这一点在2019年的春节前后表现的尤为明显，任你什么人都别想越雷池分毫。

而阿里的心态则不然，任何有可能做成功的社交，对阿里来说都是值得试探的。

但是什么是成功的社交？袁苜清楚的记得楚垣夕曾经给出的定义。抖音是社交新贵，快手有浓郁的社区氛围，但它们只有社交中社的一面，也就是展示自我，可惜没有交。它们成功，但不是成功在社交上。真正成功的社交得让小伙子追姑娘，或者能撕逼，这才叫社交需求。所以陌陌和微博是成功的社交。

袁苜记得自己当初试图反驳这一点：“谁说抖音和快手不能啊？美女开个直播，土豪咔咔的砸钱，不就交往上了？”

楚垣夕反美反弹：“但是，砸完钱下一步，不就是加微信了吗？”

老樊当然不知道这些，对他来说今天就一件事，辅助武威把条件谈下来。

“嘿，你干嘛啊？一副掀桌子的架势？”听了楚垣夕的高调宣告，他的面色很古怪，说话更直白：“你这社交确实是社交，但是还没做成呢。你得瑟什么啊？”

“没做成才值得努力做啊，我不是掀桌子，我是装的太累。”

楚垣夕一副“反正社交也不是阿里核心地带，没什么不能聊”的架势，反而把老樊将主军，心说这要是换成企鹅的人，我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他只是心里想，武威可是直接说出来了：“楚总，你准备什么时候被微信封杀啊？识别码准备好了吗？有没有技术储备？我们这方案可多的是。”

“咳，我都不装了，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说话间楚垣夕面不改色，但心里恶狠狠的吐糟：其实我在怎么杀识别码上边下了更大的功夫。总裁夫人撕小三之后还有没有叠猫猫盖楼不知道，但是集五福的传统艺能肯定要保留，等明年找敬业福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再说我跟张铭关系这么好……”

老樊完全无语了，微信封杀信息传播这门技术现在已经变成了斗智斗勇，封链接已经阻挡不住友商们的社交需求，于是识别码应运而生，用户只要复制识别码之后打开对应的APP就可以自动跳转到目标页面。

然后微信在如何封杀识别码的同时不影响正常用户的正常沟通方面绞尽脑汁，其中拉高微信程序猿发际线最多的两家正是他们以及头条系。

由此可见楚垣夕必定是早有反心，也不知道蓄谋搞社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跟他们和头条系的关系确实都不错。

问题是对他们来说抖音本身是朋友吗？以前就很难讲，现在肯定不是了，因为抖音已经开始做自己的电商，建立自己的电商生态，大举切入阿里的核心生态圈。

而巴人和小康这两家被楚垣夕控制的公司，综合起来看，到底是和阿里更像朋友呢，还是和头条系？这是个哲学问题。哲学的地方就在于辩证，楚垣夕要是接受并购就不用说了，要是不接受并购，几乎一定要跟头条系做朋友……

原本老樊还对拿下小康持乐观情绪的，哪怕上次被楚垣夕当场抓包。但是现在，看楚垣夕侃侃而谈，他自己反而动摇了。

他忽然想到，楚垣夕是真的不怕被微信封杀。公孙老师和王欣做社交为什么一旦封杀立刻扑街？就连抖音推多闪，被龙爹来一刀立刻一蹶不振？因为他们没有根，没有传播源，网上确实有个APP的下载源，问题是用户怎么知道去那个网址下载？谁去敦促用户下？

但小康有门店，只要是运营区内的用户，小康完全可以在线下门店向用户安利。甚至，楚垣夕可以把这一条作为店员的KPI。线上的用户拉新成本多高啊？但是线下，只要门店不亏钱，拉新基本是免费的，这就是线下流量的魅力，没有爆发，但是持久。

要知道社交应用的生存条件不是别的，而是用户密度，野鸡社交之所以推不起来正是因为密度上不去。

没有这一条，别的根本谈不到，只有生存条件满足了，才有资格再去闯用户习惯和认知、社群生态和调性等等的后续关卡。阿里倒是满足用户密度这一条，天然的站在其它野鸡社交的上方，反而是后面没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但小康的社交好像还真可以！

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小康社交已经呈现出丰富的生态。其中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打法叫做定点打击，用户数量平均全国那就没几个人，但是一个小区一幢写字楼的拔萝卜，这些用户对社交的需求和场景全部建立在萝卜坑里，密度完全够用。

就以他自己使用之后的体验来说，自住的高档小区里讨论带娃和学校的非常多，公司里用来传八卦的非常多，没有微信群那么活跃，但是真的出现过不少非常好的优惠券，配合购物团长功能，体验相当不错。

要知道他还不是负责本地生活服务的，本地生活相关事业群里这段时间对小康社群功能的讨论甚嚣尘上，已经到了既定工作中需要分心的地步。拼多多来势汹汹的时候都没这样！

这也是上一回的并购动议虽然也是迅速通过但是内部还存在颇多争议，级别也不是最高级，但是短短一个月后变得完全不同了的原因。上一次他们的目光还集中在区块云上呢，这是小康比较吸引技术宅的一个亮点，至于小康的移动支付，内部评价是不能说一定会失败，但是打法太花哨了，有些华而不实，需要观察，唯一亮点是借助城市宝藏系统，推广成本低。

而这次，没人再谈区块云！去他的区块云吧，这个根本不重要！

武威是其中反应比较激烈的一个，内部闭门会议上罕见的严肃：“绝对不能让企鹅把小康拿走，我们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企鹅把小康拿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你们想过没有？企鹅的社交生态将通过小康的社交蔓延到本地生活领域里！而且有企鹅助推，小康社交的蔓延速度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必须拉起防火墙，必须把位置卡住！”

通常，武威不需要太严肃就可以让人感受到她的意志了。

但是考虑到抖音已经在电商领域里亮剑，快手是企鹅重要战投标的物，拼多多抱着企鹅的大腿来势汹汹，这种时刻要是本地生活失守可怎生是好？

别忘了还有一个叫黄团的家伙潜伏在一边呢，本地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外卖，饿了么被黄团死死压制。黄团要是收走小康，反手大推移动支付和AI团长也是个祸害！就算还是被企鹅收走了，以企鹅和黄团的关系，企鹅自己不搞本地生活，可以把黄团拉进来一块搞啊！祸害更酷烈！

这么一看，阿里底蕴虽然雄厚，但是四面皆敌，南极烧不到，自己三个核心地带电商、本地生活和移动支付中的两个全都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电商虽然还是老大，但是肯定不像过去那么稳了。因此武威把并购小康视作防火墙，一点都不过分。

通过一番梳理，别人是什么感觉老樊不了解，他自己的感觉是看出了阿里战投多年来行事不留余地的激进风格所带来的弊端。国内仅有的两个重量级盟友是微博和滴滴，如果拿着放大镜找，还能找出一个苏宁勉强算是重量级，在角力的关键时刻都不能发挥一锤定音的作用。

当然如果能把小康收上来就完全不一样了，美团几乎要失去威胁的感觉，下一步就是在本地生活中强调小康的圈子影响力；社交领域还能靠阿里强大的流量快速铺开，对企鹅反攻倒算。

同时，阿里诸多成熟的技术和数据还可以给小康赋能，比如地图，高德地图绝对是完爆小康地图的。所以对小康的并购绝对是战略级并购。

这么一想，老樊就不能不感慨，想当初楚垣夕见他还是晚辈见老前辈，低端人口见高净值人士，土鳖创业者见BAT高管，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功夫，已经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虽然巴人和小康加起来体量都还算小，但是居然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效能，可以影响到整个棋盘上的进退，简直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