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改命(2 / 2)

他驰骋疆场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在生死面前,谁也没比谁高贵,战场上,也许下一刻一支羽箭就会刺穿你的咽喉……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变得硬了起来,包括对他自己。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无惧生死,任何人终究要走向死亡。

在认识她以前,他觉得只要安顿好母后与宸王府的人,他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了牵挂。

他想为了这个小丫头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更久一点。

顾玦抬手摸了下她柔软的耳垂,语带笑意地说道:“厉害,你很厉害。”

她这么厉害,他自然也不能太弱,是不是?!

顾玦的眸底掠过一道利芒。

她是他的王妃,他可不会让他的人受任何委屈。

楚千尘不知道顾玦在想什么,却能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微妙变化,感觉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是“他好但旁人要倒霉”的那种,是谁要倒霉了呢?

楚千尘弯唇笑,心情更愉悦了,接着说今天的事:“我给那个妇人缝合伤口时用了绢丝,把两股揉成的绢丝取细细的一股……”

“医术上写着绢丝、麻线、桑皮线以及银丝等等都可以用作缝合伤口的线,我今天试了绢丝,觉得绢丝打得结不太结实,而且还需要拆线。”

“我想再试试桑皮线,好几本古籍医书上都说可用桑皮线缝合伤口,而且桑皮线可以被身体吸收,缝合后不用拆线,桑皮还有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疗效。”

楚千尘说,顾玦就听。

气氛恬静安逸。

“等你回来前,我一定能找出合适的缝线。”楚千尘神采奕奕地说道。

“好,我等着。”顾玦又笑了笑,俊美的五官显得年轻了好几岁,眉似远山,眼若星辰。

楚千尘“嗯”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明明是王爷要出门,她守在家里,怎么他说得好似她要出远门似的!

她娇嗔地斜了他一眼。

想着顾玦就要出门,楚千尘想起了楚千凰之前来找她的事,就改了话题:“王爷,你觉得大齐和南昊的联姻可不可行?”

她一边说,一边把今天刚买的各种蜜饯全都端了出来,一字摆开,示意他试试味道。

顾玦信手从第一个匣子里拈了一颗蜜饯,她也拈了一颗,帮他一起试味道,结果,入口的味道酸得她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

而顾玦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王爷果然能忍!楚千尘心道,又补了一句:“午后楚千凰来过一趟,她似乎对她能不能去南昊很在意,按理说,就算她陪着三公主去南昊,也嫁不了南昊的皇子啊。”

说得难听点,楚千凰就算是侯府嫡长女,也不够格与南昊联姻。

看她酸得五官扭曲,顾玦就给她倒了杯花茶。

花茶微甜,与这口中这酸酸的蜜饯搭配在一起,倒是恰到好处。

楚千尘先是笑,随即又是一怔。

这种甜甜的花茶实在不是王爷的口味,所以,这是王爷提前给她准备的。

王爷真好。

楚千尘乐了,连顾玦几天后就要出门的离愁都散了几分。

对了,最近天气热,她得给王爷带上一些准备预防中暑的药才行。

楚千尘生怕自己忘了,顺手拿起了一支搁在笔搁上的狼毫笔,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写了半页字的绢纸,执笔记了下来。

笔下是率性的草书。

她的草书龙飞凤舞,不过顾玦一看就懂了。

他的身边从来就是一些男人,大多不修边幅,在日常上都是得过且过,像他上次去西北,与秦曜、莫沉一起,根本就没收拾什么行装,说上路就上路,还从来没人这般细心地为他操持这些。

这小丫头啊,真是既矛盾而又有趣。

外表看似娇柔,可她的内心又如她笔下这手狂草般豪放、恣肆、强劲。

让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也能活下去,活得很好。

也让他很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要变得无坚不摧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她应该像现在这样笑着才对……

他感觉心中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嘴里的酸味渐渐散去,这颗蜜饯的回甘是微微的甜。

“乌诃迦楼应该不希望与大齐联姻。”他答道。

虽然顾玦并没有明着问过乌诃迦楼,也没有暗示过,但是他看得出来,也猜得出来。

“就算南昊和大齐联姻成了,南昊的人选也不会是乌诃迦楼。但若不是乌诃迦楼,顾琅就不会答应……”顾玦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嘲。

楚千尘深以为然,说穿了,皇帝这是把乌诃氏当作依附大齐的那些小族了,以为他想点谁当他的驸马,谁就会同意似的。

她似笑非笑道:“皇上若真有这蔑视南昊的魄力,就该御驾亲征率兵南下……”

说到一半,她自己都笑了出来。

对于南昊的事,楚千尘也懒得管,又问道:“那这次就不会带上三公主了吧?”

顾玦点头:“不会。”

顾玦心如明镜,他当然明白太子的意思,但是,在他看,两国之间的事,不是一个女子是否联姻就能化解的。

而且,南昊和大齐看似庞然大物,其实两国都是问题重重,至少十年内是打不起来的。

楚千尘又拈了第二个匣子里的蜜饯吃,这个蜜饯甜丝丝的又透着那么点酸,恰到好处。

她期待地提议道:“那要不要带上我?”

她指了指自己,乖巧又软糯。

论装乖真是谁也比不过她啊。顾玦差一点就要点头了,最后摸摸她的头。

意思是,乖乖听话。

楚千尘:“……”

楚千尘含着蜜饯,扁扁嘴,一侧的脸颊微鼓,透着些小委屈。

好吧。她很乖的。

她也不再问了,又拿起了那支狼毫笔,用笔杆挠了下脸颊,“王爷,你也一起想想,还缺什么没?”

她用目光示意顾玦去看她写的那张单子。

话出口后,她又觉得问顾玦肯定是问错人了,他出行不喜带太多东西,肯定会说够了,于是抢在他之前又道:“这个季节蚊虫多,得再备两个驱虫的香囊。”

“外袍不够穿,还可以路上买,中衣不行,还是再添一身中衣吧。”

“对了,还得给绝影换个马鞍……”

顾玦根本就没插话的机会,就看着她在那里自问自答,眸底有碎光浮动。

嗯,他就负责试蜜饯好了。

他又吃了第三个匣子里的蜜饯,很顺手地也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好吃。楚千尘抿着唇,觉得嘴里的蜜饯海棠清甜爽口,果肉细致,而又带着一种微脆的口感。

顾玦看她的眼睛都弯成月牙了,自然知道她是喜欢的,想着待会儿让惊风去五味斋给她买两匣子。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

等楚千尘修改完单子后,所有的蜜饯都试完了。

她嘴里还含着最后一种蜜饯,把涂改过的单子推向顾玦,示意他看看。

对此,顾玦的回应是:

“你做主就好。”

楚千尘觉得果然,打算还是找惊风问问,他在王爷身边伺候着,正是查漏补缺的好人选。

她正想着惊风,惊风就进来了,觉得王妃的眼神有些莫名的热切。

惊风作揖禀道:“王爷,太子殿下又来了。”

他用的这个“又”字很微妙,让楚千尘觉得惺惺相惜。

顾玦就起了身,留下楚千尘一人在他的书房里。

楚千尘看着那道摇晃不已的湘妃帘,低声道:“顾南谨真是烦人……”他要谈联姻的事就找乌诃迦楼去啊,总跑来打扰王爷休息。

琥珀进来时,恰好听到楚千尘的这句抱怨,心脏猛地一跳,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千尘一个人无事可做,喝完了手边的花茶后,干脆就照着单子整理起行囊来。

给顾玦准备的东西不算多,这行囊整理得很快,但他日常要服的药做起来就没这么快了。

因为顾玦出门在外不便吃汤药,楚千尘打算像之前那次一样做成药丸让他带在路上吃。

她回了正院,在药房里忙碌起来,全神贯注,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更不知道周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