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虽然已经下令严防吴王宫的宦官、宫人外出,但实则并没有管束暂居吴王宫的众多僚属及其家眷出入,因为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原本就不合情理,更别说周王和兰庭随时都需要调遣人手出外公干,不过女眷们出行,需要配备车马轿舆,这就需要事先知会春归安排了。
申氏往常在自己的居宅虽完全能够和丁氏这主母平起平坐,出行并不需要报丁氏许可,但既然她这时是住在吴王宫,当然也就没有了这等自由——不管是陶芳林还是春归,都不可能搭理一个妾室。
丁氏又因深知春归管理诸多琐务的繁忙,便不情愿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烦请另调车马轿舆,而若直言拒绝申氏所求,多少会让申氏误解她仍在记恨,于是乎才打算先赠给申氏一坛白茶,先补了这点子缺短,再把他们一家人的需用综合笔录,都交给春归,待安平院的仆妇出外采买时一并补给。
横竖多少需用,其实都不至于影响衣食饱暖,他们一家又不另行开伙,一日三餐都是靠周王府供给。
哪里想得到她昨日图这一时省事,竟然就发生了申氏中毒暴毙的祸事!
“顾宜人自己承认了与丁氏交好,自然就会替丁氏掩盖罪行!”李济也必定是不听春归的辅证,一口咬定他的爱妾就是被丁氏毒杀。
“李长史,你这可是在质疑顾宜人为丁娘子帮凶了。”陶芳林俨然唯恐天下不乱:“发生这起祸事,我看还是立时通知殿下与赵副使为好,不过殿下早说了吴王宫的内务交给顾宜人作主,这事……我也只能够提个建议。”
春归看向陶芳林,觉得无比滑稽:不管申氏是被谁杀害,目的都是针对周王,陶氏在旁看热闹也就罢了,急着撇清挑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赶忙落井下石的作法……怕不是脑子被钱夫人的金子给砸穿了吧?脑浆这会儿子都漏了个精光?
但也不好当众不搭理这么个周王妾。
“殿下与外子今日会商窦公等臣僚,是为征派粮长的大事,怎能因李长史内宅私闱小事耽搁?横竖明日中秋节,殿下便会回到吴王宫了,届时再请殿下决夺岂不更好?陶才人既然说了吴王宫的内务暂由我管控,那我便斗胆发号施令了。”
春归拉了丁氏的手:“我相信娘子清白无辜,不过眼前这情形,想必娘子也不愿留在云定院,今日殿下不在吴王宫,便先请娘子在霁朗院里安置吧,待明日,我再令人整理出一处院落来供娘子居住。”又转过身去,对青萍交待:“先请几个亲卫来,交待他们务必看守好李长史家中涉案这些仆婢。”
并不再和李济浪费口舌,春归懒得搭理他这晚要怎生闹腾。
待回去安平院,才晓得就这一会儿功夫,连外祖父和几位舅母都听闻了此事,是从李琬琰口中,原来她今日也受到了陶芳林的邀请,陪着钱夫人饮谈,这不还没来得及饮谈呢,陶芳林就被报知了这事,李琬琰倒没跟去看热闹,因为她不便见李济等等外男,只是回安乐院把这件事声张了。
大舅母和二舅母便来探问,大舅母一脸的忧愁:“我也见过丁娘子的行事,倒不像蛇蝎心肠的人,却也说不准是对那申姨娘心怀嫉恨……总之,这件事和春儿无干,春儿明日只让殿下裁夺便可。免得……要真是丁娘子杀人行凶,春儿却袒护丁娘子,传扬出去春儿也会受到诽责。”
二舅母显然跟大舅母不是同样的想法:“这事没这么简单!丁娘子的父亲可已经投效了殿下,那李长史的族亲又选入内阁,眼看着丁、李两门都将协佐周王殿下,就闹出了这样的祸事来,丁家与李家倘若就此衔恨结怨,对周王殿下便就大大不利了。”
春归顿时对二舅母的警觉心啧啧称赞:“正如二舅母所言,这事看似简单,背后隐情却极其复杂,我不能推托责任坐壁上观。”
她三言两句安慰了两位亲长,让她们放心,也转告外祖父放心,又亲自去霁朗院慰问了一番丁氏,只让她安心,并不曾说命案背后的隐情。
丁氏却执意要和李济决裂了:“我不瞒着顾宜人,我而今虽已不再是完璧之身,不过和李济的确没有夫妻之实,这事一直不闹破也就罢了,我清清净净单过也说不上怨恨谁。我要真毒害了申氏,该杀该剐随李济发落是我罪有应得,但我不能容他诬篾羞辱!我恨我的长姐,甚至痛恨生父嫡母,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申氏,说起来,我也和她是同病相怜,都是命运不能自主,这一生所系的男人,说穿了利欲熏心无情无义。
我也相求顾宜人,务必察明此案,我不能背负这冤名,死后还要受诽谤指谪,那我这一生……就当真是……我都不知道我活着,这样挣扎痛苦的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虽懦弱,但这一生我自以为并没做过恶事,我对得起我的生父嫡母,我更加不曾亏欠李济一丝半点,是,我和他人行为过苟且之事,但我和李济根本就不是夫妻,我并不认为我应当受他责辱,他根本不配!”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娘子先不要为日后忧愁。”春归叹息一声,她当真十分同情丁氏的遭遇:“放心吧,这件案子我心里有数,几乎已经锁定了凶犯,最多三日就见分晓了,娘子不用担心没有水落石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