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洇渡到底还是摁捺下有如雷霆万钧的怒火,他的眼神由滚烫转为冰冷:“渡可不像龚望一样薄情寡义。”
“这样说来,张郎是真打算娶静玄为妻?那么这桩婚事应当有如水到渠成,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静玄还会去无穷苑与龚望相见呢?”兰庭颇显轻鄙的慢挑眉梢:“静玄若真潜心礼佛,为何不干脆剃度?她本无家可归,带发修行还有丝毫必要?也就更加不会一口答应龚望,被龚望收留在龚家了。
她又不甘为妾,这心思原本并不会招来诟病,但完全可以坦言相告,但她看出了龚员外不会轻易认同,她若要如愿,就必须使得龚望对她死心踏地。这就大大有违她口中所言的骨气了,简直就是死皮赖脸非要纠缠龚家,逼着别人把她明媒正娶进门。
奈何龚望并不容易蒙骗,他看穿了静玄的心思,又十分抵触静玄那套欲擒故纵的把戏,直言拒绝了娶静玄为妻,静玄希望落空,明知纠缠龚望无用,好在还有张郎你这条退路,所以她通知你去接她离开龚家,但她当然不想让你勘破她的心思,还需要装模作样,让你认为她对龚望的确是真心挚意,是龚望始乱终弃,才让她伤透了心,所幸还有你一直关怀体贴,才逐渐打动她,终于弃朽木而择良栖。”
兰庭这番话并不是为了逼问张洇渡,仿佛重点在于“诋毁”静玄的心性。
张洇渡果然被激怒了:“赵副使竟然诋毁亡人,真没想到誉满天下的俊才之士,品行竟然如此低劣!静玄根本不像你说的一般朝三暮四、婢睐虚荣,她虽孤苦无依却风骨峭峻,视龚望原本只为知己,所以才答应寄居龚家,为的是不辜知交之谊!是龚望花言巧语一再纠缠,她才误信了龚望对她是真心挚意。”
“那我问你,你有何凭证证实龚望当日的确去了无穷苑,你可敢再次陈述案发当日的情形?”兰庭这才逼问。
“赵副使。”张况岜赶在儿子开口前打断,这时他也完全收敛了笑容:“赵副使今日携同家眷光临寒宅,张某受宠若惊,自该殷勤相待以尽地主之谊,可若赵副使今日来意单是为了盘问无穷苑案情,便恕张某无礼了。此案唐县公早已审结,便是赵副使打算翻案重审,亦当正式传唤小犬前往衙堂应诉,赵副使上门兴师问罪,这可不符办案的规程。”
兰庭遭受质疑,反而莞尔:“那么,就请张公及令郎,等着衙役上门传唤应诉了。”
赵副使既然都收到了逐客令,春归自然也不会被张家留饭,等他们夫妻两走后,渠出在张家有如看了场大戏。
先是张况岜愤怒的冲儿子抬起了手臂,巴掌颤颤抖抖却始终没有扇下去,后来四个指头收回,只剩一根食指狠狠往儿子脑门上一戳,脸上有如写着恨铁不成钢五个大字:“你闹出来的事,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收场!”
这话似乎并不能够说明张洇渡谤害龚望,更不足以证实张洇渡就是凶犯?渠出默默地想。
而后她就看见张洇渡肝肠寸断般嚎啕大哭,踡缩着身体甚是可怜。
后来是张洇渡那生母赶来,把儿子搂进怀里:“渡儿啊,为那么个女子你是当真不值,也是娘万万没有想到龚家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脉,竟请托得周王和赵副使替他家小子翻案!这该怎生是好?要是龚望被判无罪,你岂不是要被指控杀人?但分明就是龚望杀的人,他们怎么能反过来血口喷人?不过渡儿也不需这样担忧,你爹必然不会看你蒙冤的,你爹会想办法。”
渠出:?
这女人是被瞒在鼓里呢,还是张洇渡确然无辜?不,她应当相信赵兰庭夫妻两个的判断,那两人简直就是多智近妖,不至于被龚望蒙骗,错怪无辜。
越发竖起耳朵来听张洇渡会说什么。
“阿娘,你不能诋毁静玄,是我对不住她,是龚望害死了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替她报仇,替自己赎罪……大不了就是一死……她也许正在奈何桥上等我呢,我和她一起饮了孟婆汤,下一世说不定就有长相厮守的缘份。”这更像是一番喃喃自语。
渠出蹙着眉头:怎么看这张洇渡竟然真像个痴情郎?
她决定先去盯看张况岜,只见他正在一间书房,交待一个像是心腹,又像是账房先生的人:“赶紧修书一封送给尤公,告诉尤公无穷苑命案生变,望尤公设计平息。”
渠出颔首:这就是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