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费聪仍旧死死盯着刘氏:“我自从去县城谋生,赚的工钱都会往家给一部份,我纵然对阿爹心存怨气,但毕竟他为父,我为子,就算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我也不能不管阿爹的病,但姨娘……姨娘怀疑过继母故意夸大阿爹的病情,和胡大夫早有串通,她曾经告诫过我,打听打听胡大夫的为人,我那时抽不出空闲来,并没搭理这事。”
“所以刘氏就自己去打听了。”兰庭道:“这位董大,正是他的儿子被胡大夫误诊为急腹症,以为无治,都已经在给儿子准备丧葬事宜了,没想到董大之子却无药自愈。”
董大忙道:“我家小子当日闹腹痛,疼得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儿,我家和胡郎中隔得近,就请了他来看病,听说我家小子的病是药石无医,我确然绝望,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认命,一边就准备棺椁了,没曾想我家小子突然就好了,没事人一个!我才去请了别的郎中来看,才晓得是被误诊。不过我家和胡郎中本是一条街的邻里,他也没收我诊金,再讲我婆娘有一回风寒,也确然是胡郎中给看好的,横竖小子也是有惊无险,我就没追究胡郎中误诊的事儿。”
“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也不多,事隔多年,却忽然有了人打听这起事端。”兰庭又道。
“正是!”董大当着童提刑的面自然不敢撒谎,一五一十道:“最近打听这起事端的人就有两拨,一拨便是赵郎君的人,之前那一拨……”董大指着费聪道:“就是这位
郎君,但最早打听的人,是她!”
指头就指向了刘氏:“那得有个两、三年了,这妇人突然寻到我,问起我家小子被胡郎中误诊的事,我起初并不愿讲……断人生计可有如杀人父母,一条街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哪里好开罪?但这妇人说必有重谢……草民也是一时贪财,便告诉了妇人胡郎中误诊的详细,只让草民气愤的是,这妇人说的重谢不过就是一吊钱……所以虽然事情隔了这么久,草民还记得这妇人的相貌。”
兰庭见刘氏不分辩,又道:“刘氏你那时是真以为胡大夫和彭氏串通讹骗费聪,才去了镇集里打听胡大夫的为人品行,你先去了另一位郎中的医馆,从他口中听说了胡大夫误诊的事,并问得董大的住处,证实了这件事并非是那郎中胡诌,但你却并没有把这事告诉费聪,是因你忽然想到,要这胡大夫是庸医的话,费厚必定会被他耽延病情,也许过不了多久,费厚就会药石无医。”
刘氏抬起眼睛。
她没想到董大会被找来作证,事实上她根本已经忘记了董大这么个人,所以刚才没有回过神来反驳董大是胡说八道,但这并不要紧。
“是,我的确早就知道胡郎中是庸医,但我为何要提醒费厚?他原本就该死!他先和彭氏勾搭成奸,气死了我家小妹,又苛虐聪儿兄妹,逼诈聪儿的血汗钱给彭氏母女挥霍,聪儿必须进孝,必须受他逼诈,我是想着费厚的病情拖到药石无医,聪儿便算是解脱了,我这么想错了吗?但我没有害惠儿,你们别想冤枉我!你们就是被费厚买通的,才助着这对奸夫淫妇脱罪!”
兰庭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刘氏的证供,证实一点,那便是无论费厚还是彭氏,并不知情胡大夫误诊事宜,那么如果真是他们毒害费惠,为何会请胡大夫来诊治?他们就不怕胡大夫诊出费惠乃是中毒么?”
没有人会轻视自己的性命,明明知道胡大夫是庸医,这些年还一直让庸医治病。
现场的看客,到这时全都已经相信了费厚夫妻并非真凶的断定,越来越多怀疑甚至惊惧的目光看向了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