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一切的阴霾似乎都随着旭日东升消散得干干净净,天地间的晴和是那样显著,这对于桃源村的村户,仿佛和盛夏季每一个普通的晴天没有区别,多数的人其实都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当然昨晚发生的事也并不会影响多数人的生活。
但这一日又注定不同。
因为有刘里长家的小子一大早就敲着锣,挨家挨户的通知——省里来的提刑老爷会当众审断费家女儿的命案,地点就在里长家,村民们均可围观。
那郭家的妇人,便是与彭氏交好的那个,闻讯后极其震惊,却并没有急着赶去围观,显得与众不同的迟疑踌躇,倒是被她男人拉了一把:“你怕什么怕,纵便是你和彭氏走得近些,却没有做过亏心事儿,彭氏要真害了她家大丫头,活该她杀人偿命,我们又不曾帮着彭氏害人,有甚好心虚的?”
“我是想着,安乐娘确然不像那等蛇蝎心肠的人,可……省里来的提刑老爷已经断定惠丫头是被毒害的了,凶手不是安乐娘还能有谁?我一想我和她这样亲近,竟一点没看出她竟然这样恶毒,大太阳底下都忍不住直打冷颤。”
“这就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男人长叹一声:“刘权在世的时候,他们两夫妻过得也确然和美,虽说刘权家境贫苦,彭氏还有本事把日子料理得丰衣足食的,比好些有宅有地的人户都惬意,多少人都羡慕刘权娶了个精明能干的婆娘,谁也不知道彭氏精明得太过,为了自己的舒坦,杀人害命的事都敢干的。”
“她模样好,又有想法,从前就遭人眼红,那些人羡慕归羡慕,私下里也大有嚼舌根诽议阿彭的,我以为这都是那起心眼小的人心怀妒恨,真一点没想到……惠丫头过去和丽丫头争执,阿彭责斥惠丫头的时候,我确还觉着阿彭固然是偏心,但有哪个当娘的不偏心自己的亲骨肉?晚娘难当,阿彭也有阿彭的难处,压根没想得到……”
“不说这些了,快去里长家里头看审吧。”
“我犯愁的另有一件……我原本也跟阿彭提过,咱们家的小子和丽丫头也算是两小无猜……虽说阿彭过去也没给我个准话……”
“彭氏若真定了罪,她那闺女儿自然是去不成娄家了,费厚
也不知道是不是帮凶,就算没被彭氏牵连,他那身体,况怕也撑不得多久。丽丫头原本就不是费厚的亲骨肉,费聪还哪里会管她的死活,我和刘权……总算有从小长大的交情在,丽丫头没了依靠,我们不能不管,无论彭氏落得什么收场,我都会跟里长提一提,丽丫头若还情愿,我们就娶了她当儿媳妇。”
郭大嫂便长舒了口气:“你真这样想,我还安心些,我就怕你怪我当时没想周全,害了儿子。”
“彭氏就算作恶,和丽丫头也没有干系,我和刘权的情谊,总不能因此断绝。”
这两夫妻赶到刘里长家的时候,几乎已经挤不进去院门口了,而童政也已经是将昨日布下的局简单对民众解释清楚,所以郭家夫妻又听了满耳朵的议论——
“我就说呢,官府怎么会仅仅依靠僧道的说辞判案,原来是提刑老爷故意布的局。”
“你知道个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闹得清官府是怎么判案的?”
“但费家大丫头尸骨都化成了灰,哪里会有那等高明的法术还能让她的尸身再显出死时情状的?”
“莫问道长可不是普通术士,他的师父丹阳真人可是国师,谁也拿不准小道长会不会这等法术!”
“也难怪费厚信以为真,深更半夜摸黑去他家大丫头的坟茔企图毁了道长法术,没想到被捉了个现形。”
“说起来寻常看费厚这样窝囊,想不到他还能这样护着自家婆娘。”
“费厚中计也就罢了,但听说费聪大姨居然也被逮获,这又是为何?难不成费厚原来是和他的大姨姐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