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兰庭第一次明确表达废储之谏,当然,这也是弘复帝首回直询兰庭的见解。
“可文正公的门生故旧,这回并没有奏谏废储。”
“是微臣一再劝告,请诸位臣公稍安勿躁。”
“为何?”
“储位废立乃国之本重,按礼法规程不应越权谏劾,除非危急,但微臣以为皇上既然公布太孙罪行,以示无意袒纵,于国于民,于朝堂于社稷,均非危急不得不逾权,所以……不能行非常之事。”
“你和周王倒是同声同气。”
“物以类聚,微臣与六殿下一直是同道中人。”
这话里意味就很让弘复帝品度了。
品度来品度去竟失笑:“郑秀和兰庭,朕竟莫名觉得他们二人有相似之处?”
问这话时兰庭已
然辞退,弘复帝身旁只有高得宜一个人了。
“还是大有不同的吧。”高得宜陪笑道:“皇上将魏国公视为知己,看待赵修撰却一直是别人家的子弟。”
弘复帝沉吟一阵,再次失笑:“是啊,横看竖看,硬是比自己的儿孙都强,也难怪小五小六和他要好些,朕连小五小六一贯的胡闹都能容忍了。”
高得宜犹豫一番,才道:“淄王殿下早前还来请旨,问皇上是否允令殿下出京游历。”
“准令,这风急浪涌的时候,小五又是完全无心争权的,远远避开也是他的幸运……和嫔如何,与小十相处得还好?”弘复帝忽问。
“十殿下虽然年弱,到底知事了,没见着惠……”高得宜连忙给自己一个掌嘴:“十殿下数日不见江废妃,难免哭闹,和嫔也没跟十殿下讲道理,只在一边守着,这两日十殿下竟同和嫔有些亲近了,主动问和嫔江废妃的去处,和嫔才没瞒着殿下,一五一十说了……”
“这是和嫔的脾气。”弘复帝摇了摇头:“小十就没再闹了?”
“和嫔领了殿下去长乐宫看望江废妃。”
弘复帝:!!!
这事为何没人先禀报他?
“和嫔先求得了圣德太后的允可,娘娘也认为这是有益无害,毕竟……江废妃还是希望十殿下能平安喜乐,不受牵连。”
弘复帝颔首:“和嫔就是这么个人,满宫里连皇后在内,谁都觉得她不好相与但谁都觉得她是个好人,喜恶都是摆在脸上,但凡她答应了照庇谁,就绝对不会两面三刀,江氏知道小十为和嫔看顾,倘若还要闹腾,她就有如把小十推入火炕。”
沉吟一阵又道:“我不是让宜公留意岑门闺秀么?我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不记得,宜公竟也没有主动提起?”
高得宜重重一拍脑门:“奴婢该死,奴婢是真把这件事故抛去脑后了。”
弘复帝:……
半晌才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要不是你今日提起小五,我也想不起来这事,我允了小五出京游历,但着实不能眼看他日后的王妃择定莫氏新知,刚好又听小六提了一句,道小五与岑家郎君交好……岑家郎君有个妹妹待字闺中,说不定小五就能赞同呢?不过时今小五即将游历去,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弘复帝眼下也着实没有心力去管五殿下的姻缘了。
废储的决断着实难下,弘复帝跟着又以私议的方式分别召见了内阁五大学士,但和集议的情况并无差异,五个朝堂之上的“宰相之实”并没有因为单独获见就改变主张,内阁无法形成决议,朝议在所难免。
弘复帝把议题做了精心的限定,非以废储为议,而以内阁辅政共商。
这显示了弘复帝一己的偏向,他仍然在尝试能够争取臣官心向储君,但同时也显明了这回在于储位废易的决断上,皇帝不会再以一己之私乾坤独断。
兰庭看来这回确然到了达成废储的绝佳时机,且大有可能是唯一时机,如果这么多阵营、党势通过各种方式仍然无法捍动太孙的储位,那么日后恐怕再也不能说服弘复帝以社稷为重另择贤良,此日他回到太师府,立即召集二老太爷等等族老以及轩翥堂各系担任实职的伯叔相商,并率先说明决断,这回除了在朝议之上彰明主张之外,他需要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议事的厅堂,气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