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原本还给春归准备了一件惊喜,故意隐瞒着丝毫不曾透露,这时却有些忍不住了。
“皇上恩赐文勋时,我还上请了一道恩旨,皇上已经应允宽赦辉辉的外祖父从流放地归晋,我想着外祖父在汾阳已经
没了其余亲朋,不如暂时在京在安顿,也方便辉辉能与外家亲长面见来往,这件事我并没有先和辉辉商量,已然嘱咐了安世兄亲去铁岭迎接,不过京城距离辽北甚远,这一去一回怕得耽搁甚长时间。”
春归乍然听闻外祖父一家竟然蒙赦,惊喜得眼圈都忍不住泛红了。
“我还从未见过外祖父与舅舅们,只是听阿娘提起,外祖父因罪,一家贬流铁岭苦寒之地,外祖母身体本就不好,途中便病故……阿娘也就此和外祖父一家音讯断绝,这么多年,甚至我都不知外祖父是否安在。”
兰庭忙安慰道:“但凡贬流的官员在流放地故逝,都会上报朝廷,我已经托了人调看过这些年的档录,并无外祖父的讣录,外祖父应当健在。”
“我得好好敬迳勿几杯,多谢迳勿为外祖父上请恩旨,外祖父一家能够蒙赦,我着实……”春归猛然间不知应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话没说完,就急着要把满满的一杯酒仰首饮尽。
兰庭却覆上手去,顺势拿走了春归那颤抖的酒杯,自己仰首饮尽:“辉辉的酒量,这杯酒喝完怕是又得闹着要去夜游怫园了,而今季候是越发阴寒,不宜纵着辉辉闹酒疯,谢意我领了,方式还得变改。”
“我什么时候闹过酒疯?”春归小心翼翼问道。
她是真不记得还有酒后夜游怫园这么一桩糗事了。
“重阳节时。”
兰庭忍笑,干脆携了春归的手,拉着她暂且离开暖阁,也不让梅妒等婢女跟随,去了书房后自己先摸黑点着了灯,又打开内间里靠墙的一个立柜,从中取出一本已经装订成册的画稿。
这间书房的内间,还保持有赵大爷当初发奋用功时的床榻,因为春归偶尔也会来书房看书,既有床榻便爱歪靠在上,所以连被褥都还铺得又厚又暖,两人这时便垂足坐在床沿儿,借着一盏孤灯的亮光翻看画册。
一幅幅都是妙龄女子,或喜或嗔或怒或静,春归看着竟像自己对着镜子一般。
兰庭的手停在一张画页,笑而不语。
画上的女子双靥微红,醉眼迷离,手往上指,遥遥呼应的是探出墙头笼着月影的一枝沉甸甸的金桂,女子身在水榭中,一只膝盖跪上“飞来椅”,指尖和面容是相反的朝向,神色娇嗔之余还带着股子坚决,只一只手微提着榴朱长裙,裙摆上也不知从哪里挂了颗苍耳。
“这就是重阳那日,一不留心纵着娘子喝多了几杯,夜游怫园也就罢了,还指着许阁老家探过来的金桂非让我替你攀折,说是别人家的桂花泡酒更加香醇。”
春归:……
听着果然是喝多了,夜游怫园都游到了和隔壁邻舍的交界地不说,且还企图怂恿着赵大爷当偷花贼。
春归不由掩面长叹:“这等糗事,难得大爷还画了下来。”
“活色生香,不入画岂不可惜?”
兰庭却把画册悄无声息的置于一旁,掰开掩脸的手掌,便用唇舌品尝那活色生香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