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几个武将,笑得十分开怀,朱高煦也露出了应景的微笑。
此时朱高煦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只要立场不同,心境也会完全不一样……武将们当然笑得出来,因为只要有仗打、就有军功!而朱高煦却得考虑另一样东西,钱粮。
一提到钱,大家都不亲了。
云南官府这边,几天前提到对孟养司用兵之事,都指挥使曹隆恭顺之余、表现得十分沉默,其态度可见一斑。
前年,朱高煦带着几万人来到云南省,亲王的开销,当然由朝廷国库负担。但朝廷的做法是,把负担转嫁给云南三司……
大明赋税征收大量的实物,因为运输成本所限,大多实物就地存放在本地府库;朝廷在当地的花销越多,官吏们就越要想方设法盘剥,以充实府库。朱高煦带来的人马,消耗的就是这些府库的钱粮,而且护卫军要屯田,又占有了大量府县的官田,压缩了官府的收入。
不管怎样,云南官府没法拒绝这种开销;但现在要用兵远征,军需粮草运送成本极高,可能又要各府出钱,三司、府县各衙门自然不会情愿。
朱高煦这阵子想了很多,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先禀奏朝廷,等朝廷决策此事、甚至兵部还会任命一个总兵官来负责这次战役;这么做的好处,可以把矛盾转嫁给大明中|央朝廷。其二,速战速决,只要时间短,花的钱粮就能控制在各方的容忍度之内。
所以,立刻对孟养司实施报|复反击,好处很多。唯一的坏处是风险有点大,因为朱高煦不仅要赢,还得要快!
但若是选择等待中|央朝廷决策,问题也不会少……他很有自知之明,京师不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弹劾,告他惹是生非、挑起战端。
“赵百户,思氏人马来了多少人?”朱高煦开口问道。
赵平收住笑容想了想,抱拳道:“至少有三千人,也可能是五千,还有二三十头战象。那边山多林密,难以估算。”
朱高煦又问:“你们在村寨抵挡了多久?”
赵平的神情有点难看了,说道:“回王爷,末将等当天就被攻破了寨门。彼时运气不好,刚打退土人几次围攻,忽然下起了暴雨,火器全不能用……”
朱高煦一边认真听,一边频频点头。
于是赵平继续叙述着:“村寨只有已道土墙、一条水沟,墙体太矮,极易被土人攀登。下雨火器停息后,那土人坐在战象上,位置比咱们墙上的弟兄还高,正好对守军投掷标枪。
弟兄们虽苦战死守,无奈人手不够。寨门也太单薄了,被战象掀开了南门。”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
赵平道:“末将只得聚集兵马于营门列阵,又被缚着利器、披着皮甲的战象冲开战阵,寡不敌众,大败。末将句句属实,王爷可叫人问幸活的其它将士。不过,若是那天没下雨,末将或能再守几天!”
朱高煦从“靖难之役”经历过来,见识过各种火器,清楚明军火器是甚么玩意,情知此时的明军无论是炮、还是火铳,射程准头都十分有限。火铳与他印象里的枪炮,根本不是一码事!
他等赵平把话都说完了,想了一会儿,便开口问道:“大象怕火器?”
赵平忙道:“王爷明察秋毫!彼时咱们没有洪武大炮,那战象最怕的是碗口铳,声音大、火光吓人;铜火铳也能起到作用。咱们一放火器,那大象就惊吓调头,反冲敌军自己的人马。后来下雨了,敲锣声音大了也能吓阻大象。那牲畜的胆小,比战马的胆子还小。”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再次点头。他心道:古代军队骑兵流行,而不是大象,现实已经证实了,象兵肯定有很大的弱点。
他细问了一番象兵的特点,又问赵平,土司军队的战术和特征。赵平说了土人军队的不少事,甚么军纪很差、凶狠不怕死、各部落各自为战、熟悉地形气候等等。
朱高煦问完,让赵平回去歇着;接着又召见了腾冲千户所那边的土人刁雅。
此时朱高煦已作出对孟养司速战速决的决策,下定了决心这么干!但他还是在尽力地了解情况,继续思索其中利害。
……梨园后面的园子里,一间厅堂上,意外地有点吵闹。两边的椅子上坐了不少人,都在说着话。
他们大多是沈徐氏的亲戚。沈夫人的夫家是沈万三的后代,娘家是徐富九的后人;所以这些人有姓沈的、也有姓徐的。
除此之外,还有入股沈家商帮的外姓同伙。
“我们在云南的人,都要相互依靠才行。可打仗千军万马的,那是个无底洞!大伙儿这点家底,经得起几天折腾呀?”说话的人是个年过半百的汉子,他正是沈夫人的继女沈曼姝的同族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