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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
朱厚照沐浴后披散着头发坐在自己的软塌上,他一遍一遍的翻读李世民所留的《帝范》。
他还记得初中上历史课时,讲到大唐,第一次听老师讲起李世民杀害过自己的兄弟,还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软禁了。
那会儿觉得……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李世民离自己很远。
但来到大明已经很久了,往后他也会是一个帝王,像李世民一样。他忽然在想,当初李世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后来他开创了贞观之治,只看后半段,不看前半段,谁能想到他搞出了玄武门之变啊。
太子默默念着「《帝范》赏罚之中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说的就是赏罚不可因喜好而判定,而要因功罪来判定。」
宫女秋云在帮他梳头发,动作轻柔舒缓,不至于打扰他读书。
「殿下可真是用功,一会儿就要就寝了,这都还要读书。」
朱厚照缓缓说「王图霸业绝非易事,若是我一点牺牲都不做,怕是也成不了大业。」
便是在这个时候,
刘瑾于门外轻唤,「殿下,殿下……」
「进来吧。」
刘瑾低着头,迈着快步,啥话也不说,直接跪下惊道「殿下!寿宁伯和建昌伯今日傍晚出宫回府的路上,突遭意外,盖因殴打江南举子唐伯虎一事,京中士人对其多有怨恨,故而聚集冲撞,混乱之中,寿宁伯和建昌伯皆……皆……不幸薨了。」
「什么?」朱厚照整个人如被电击一般,呆愣愣在原地一直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哭腔,并恶狠狠发问「谁干得?!立即派人去查!」
接着他也来不及再更衣了,简单束拢一下头发就去坤宁宫,但是走到半路就被告知,皇后已经去了乾清宫,于是乎他又转道儿。…
一路上都是小跑,到了乾清宫外就听见张皇后凄厉般的吼叫,
「……左顺门之变时,太子已经教训了一群大臣,当时臣妾还觉得一下子打死几十名官员多少会有些观感不好!没想到他们竟敢当街行凶,至本宫的两个弟弟皆死于当场!陛下,若此事不查明真相,臣妾……臣妾便也死了算了!」
张皇后头发凌乱,眼眶通红,此时有些像是发了怒的老虎一般。
弘治皇帝的神扫到朱厚照,像是抓到了稻草,「照儿来了。照儿……你的两位舅舅……」
「儿臣已经知道了,所以来不及更衣就想来找父皇和母后。母后,可不要因为哀伤伤了身子…父皇让儿臣监国,却没想到这期间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也是儿臣办事不力……」
【讲真,最近一直用
,「儿臣以为,寿宁伯和建昌伯都是父皇亲封的朝廷勋贵,当街出此大事,可见士子、官员已属胆大包天,若不狠加整顿,往后父皇和朝廷的威严何在?」
张皇后听了这话稍显宽慰,「太子的话不错!陛下,所有涉桉士子都应抓起来,斩立决!」
这是气话了,弘治皇帝再怎么样,也不是杀那么多大臣和士子。
「明日,朕要上早朝。咳咳。」皇帝捂嘴咳嗽了几声,「皇后,你……哎,你不要忧伤过甚,身体要紧。鹤龄和延龄的葬礼,朕必定遣礼部操办。刚刚太子说这事儿怪他,其实也不对……说到底还是怪朕,朕这些年纵容这些亲戚过甚,本想着便是大臣对其有些不满,至少也会理解朕的亲亲之心。没曾想,臣子与皇亲国戚的矛盾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那个唐伯虎……事情皆因他而起,他怎可一点干系都没有?明日朕便知会李东阳和戴珊,取消其参加会试的资格,终生不用。」
张皇后此时这个情绪,朱厚照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让他回到那个桃花坞之中去吧。
「其余涉事士子,也都要抓起来,严加审讯!」
见弘治皇帝为其做主,皇后的委屈和愤怒总算宣泄了一点,之后就是悲伤,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累了、睡过去。
但弘治皇帝睡不着,
朱厚照也睡不着。
他们父子又聊了很久,
皇帝因为生出‘臣子与皇亲国戚矛盾过大,的念头,让朱厚照生出了一个想法。
「父皇,这件事到现在,到底谁对谁错,很难说得清楚了。如母后所言,唐伯虎确实当众辱骂了当朝伯爷,这之后才招致舅舅们去打他。两位舅舅再有不对,唐伯虎终归是不知尊卑。然而,麻烦就麻烦在,唐伯虎骂得那些话大多也是真的。所以天下读书人自然也可以站在他的角度来讲上一番。尊卑和是非搅合在一起,太复杂了。」
「既然复杂,就只能快刀斩乱麻,迅速平息此事,消除影响。所以儿臣以为,父皇应对涉事两方全都加以处置。朝廷的一些官员、部分考试的士子当街行凶不知天高地厚,该贬黜的贬黜,该削功名的削功名,但朝廷的皇亲国戚也该收敛收敛,侵占的田亩、奏乞的盐引父皇都要让他们吐出来一点。这样,即便其中一方有意见,父皇总归也处置了另外一方。无人继续闹事,情势也不致继续恶化,时间一长,影响便能消去。」
两方一并打击,有个好处,就是加强皇权。这是吸引皇帝的第一点。
另外,弘治是个怕麻烦的人,他不喜欢整天都有这种糟心事,快刀斩乱麻便是迎合他心意的第二点。
既然无论怎么处置其中一方都会让另一方不满意,那么好了,各打五十大板。
弘治皇帝想了想,最终同意了,「好。明日便照此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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