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壁绘制的是雄鸡, 正昂首挺立, 精神头十足。再转动两指,雄鸡过后是雌鸡啄食蜈蚣的图案, 后跟着几只雏鸡嬉戏玩闹,月季幽兰掺杂其间,工与画相互交织糅合。
明明是乡野之间最普通的景致, 在看过去的时候, 却叫人不由自主的觉得情趣盎然。
没想到这东西画的这么俗,把玩的时间久了,还真有那么几分感觉。结合现在身处的小山村, 真是相映成趣。
孙博文对这巴掌大的杯子忽然爱不释手起来。
直到他看到底部的落款。
“大明成化年制”, 楷书双行六字一出, 孙博文的腿瞬间一抖,几乎是下一秒, 他后背就渗出了点点的冷汗。
孙博文就是再文盲,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年万贵妃爱子夭折, 悲痛欲绝,自此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折腾的后宫一片哭嚎,再无一子诞生。成化皇帝朱见深观宋代《子母鸡图》有感, 命人制造鸡缸杯赠与万贵妃。
鸡子啄食就是一副祥和欢乐的天伦图,万贵妃触景生情, 见后痛哭, 这才逐渐收敛。
虽然这件事有虚假编造的嫌疑, 具体是否是这样不可考证,但足以证明这鸡缸杯是御用的东西。
“宁存成窑,不苟富贵”,当时匠人们将最好的东西呈给皇帝之后,稍次的东西一律砸碎,哪怕是化作尘与泥,也绝不允许流传到外面。故而,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存世量不过十几,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在古玩圈子里绝对是金字塔顶尖再顶尖的那部分,完完全全的国宝。
无论是图案还是落款,以孙博文的水平都看不出破绽。
假的,肯定是假的。到现在,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死死将杯子握在手中,多一分力怕碎,少一分力气怕脱手,孙博文活了二十多年,就没有这么紧张过。
高中第一次跟初恋告白,那算什么?反正不会有他现在心跳那么快。
“这这这……”刚张开嘴,孙博文就迅速禁声。
不怪他表现的丢人,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贵了,14年的拍卖会上,曾经卖出了2.8个亿的天价。
2.8个亿啊,说真的,孙博文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看出了他想问什么,叶青将手头上的陶瓷瓶子放上去,然后缓缓道:“《陶说》记载:‘成窑以五彩为最,酒杯以鸡缸为最……’”
完了。
刚听了个开头,孙博文就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找个地方坐一下,毕竟他有点站不稳了。
“这是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叶青最后一句话,击碎了青年最后一点幻想。
孙博文扯了扯嘴角,勉强摆出一副“我很聪明,绝对不会信你在这里吓忽悠”的样子,做好心里建设,他狂傲道:“别开玩笑,我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
叶青瞥了他一眼,心下好笑,“你的手在抖,我不瞎。”
算了算了,面子算个屁。
之前叶青一眼就能在吴宅东墙看出那个陶瓷梅瓶是真品,也能找出那个罐子是旧仿的证据,孙博文可不敢有侥幸心理。
像呵护脆弱婴儿一样,他慢慢的、慢慢的将杯子放在了磨盘上。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孙博文抱怨,“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叶青无奈,“我又没按着你的手让你摸。”
要怪还是怪他那颗好奇心。
有了前车之鉴,孙博文再看满院子的瓷器时,尽管好奇的不得了,他终究是没敢动作。
看着离瓶瓶罐罐八丈远的紫发青年,叶微微勾了勾唇。
跟漂亮女生待在一起,就是比和猥琐中年男同处一室舒服,孙博文心情一放松就喜欢胡说八道,“哎——”
“我突然发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比冷冰冰的样子亲切多了。
叶青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沉吟片刻,她决定也客套一下,“你不说话的时候也好看。”
孙博文:“……”
什么叫一句话把天聊死,这就是了。
见青年脸色古怪,一副想还口又不敢还口的样子,叶青将细碎的头发撩到而耳后,“我开玩笑的。”
孙博文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他有点怀疑叶青的面瘫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这样她说话别人会不由自主的相信,然后……掉到她挖的坑里。
“对了,你是怎么出来的?”叶青疑惑。
按理说吴东文能离开他半步才怪,这可是关乎七十万的事。
“他现在忙着弄假古董呢,没空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孙博文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屑。
叶青从屋里搬了两把椅子出来,一把给他,一把给自己,“什么假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