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眼前的战事,他以往经历的剿匪场面,简直如同“过家家”。甚至包括前几天攻破白马寨和方山,也完全只能用“小儿科”三个字来形容。
然而,他却不敢指责武又残忍好杀。事实很简单,如果放任这伙土匪轻松逃回第三道关卡之后,非但接下来对第三道关卡的攻打难度会加倍,随后几道关卡的土匪们,也会受到鼓舞和启发,不再选择死守不出,而是抓住各种机会打反击。
有手雷在,土匪选择死守不出,很难阻挡住官兵的脚步。但是,如果土匪选择主动出击,虽然最终仍旧会被官兵击败,却能令官兵的伤亡成倍增加。
丁谓亲眼看到,攻打前两道关卡,武又这边连一个轻伤号都没出现。而在第三道关卡前,他虽然大获全胜,身边却倒下了不止十位弟兄。
虽然倒下去的弟兄,并不一定立刻就会死去。但是,武又身边的镇戎军老兵,总计还不到一百人。哪怕倒下去的,将来还有一半儿能够归队,用不了半年,他手下的老兵就会消耗殆尽!
“罢了!慈不掌兵。”心中偷偷嘀咕了一句,丁谓振作精神,继续用目光纵览全局。
以往,他所理解的“慈不掌兵”这个四个字,是专门针对自己麾下的弟兄。有胆敢故意生事,不遵守号令者,绝不姑息。
而现在,他忽然发现,慈不掌兵,实际上针对的不光是自己人,对待敌人时,还要更狠得下心肠。
在他冷静下来的目光中,武又带领一组弟兄,冲到了第三道关卡附近。几个侥幸在羽箭追射中幸存下来的土匪,壮起胆子,提刀守住了门口。另外几十名土匪仓皇则砸动机关,射出两支粗大的弩箭。
武又等镇戎军老兵经验丰富,发现关墙上有寒光闪烁,立刻分散躲避。
巨弩呼啸而至,却没伤到任何人,徒劳地在地面上拖出两道沟壑。关墙上的土匪们,齐声喊着号子,试图重新张开弩臂,进行第二次射击。跟在镇戎军老兵身后冲过来的粮丁们,却不肯再给他们机会,纷纷拉开角弓,对空漫射。
“嗖嗖嗖——”上百支羽箭腾空之后,又落向了关墙,看起来甚为壮观。然而,却没有伤到任何土匪,只是逼得土匪们不得不将身体缩进了关墙之后的死角,无法继续重新装填巨弩。+
而武又,要的就是这个机会。扯开嗓子冲着粮丁们道了一声谢,随即,从身边弟兄们手里接过皮索,将点燃的手雷,一颗接一颗甩到关墙背后。
“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接连响起,石墙在浓烟中微微颤抖,弩车粉身碎骨。土匪们被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数具尸体,再度落荒而逃。
第四道关卡转瞬被夺下,很快,便是第五道关卡。
十几名胆子稍大的顽匪,从石后探出身体,将一**冷箭射下来,却被老兵们用盾牌尽数挡下。
七八个呼吸之后,爆炸声再起,关卡内外各有三道烟柱,扶摇而上。土匪们伤亡很低,却受不了光挨炸不能还手的压力,哭喊四散奔逃。
另外一组镇戎军老兵,替换了体力下降的武又,继续朝着第六道关卡高歌猛进。陆续跟上来的精锐粮丁,不肯让镇戎军老兵们包揽了所有战功。也呐喊着扑到关墙附近,挽弓又是一阵箭雨。
第六道关卡后的土匪,更加无还手之力。不多时,就纷纷从藏身处跳出来,逃向最后一道关墙。
镇戎军老兵和粮丁精锐们,砸开关卡大门,继续向前推进,很快,最后一道关墙和山寨的聚义厅,便近在咫尺。
纯阳教乌龙山分舵主魏跃不肯坐以待毙,亲自带领百余名心腹,从最后一道关墙后冲出,试图做困兽之斗。
他的表现很勇敢,只是来得太迟。
已经杀出的气势的粮丁们,不用镇戎军老兵招呼,就挽弓齐射。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三轮羽箭,砸到了魏跃的四周。
二十几名喽啰当场中箭倒地,其余大小喽啰心中害怕,脚步顿时变得拖沓。而武又身边的镇戎军老兵们,则在粮丁射出的羽箭掩护下,从容地摆出十几个小三才阵。每个小三才阵,不过由七八个人组成,威力却大的惊人。
凡是靠近小三才阵的土匪,都迅速被卷了进去。紧跟着,身上就出现了两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阵型迅速变化,将土匪的尸体“吐”出,紧跟着又主动贴向下一个目标,转眼间,就将其卷入阵中,变成另外一具尸体。
肉搏战持续了短短三十几个呼吸,就宣告结束。追随魏跃一道冲出来拼命的土匪,被杀死过半,剩余的要么掉头逃命,要么跪地求饶。
分舵主魏跃本人,凭着一身娴熟的武艺,杀死了两名粮丁和一名镇戎军老兵。却被两个小三才阵前后夹击,身上接连中了七八刀,鲜血流尽,气绝身亡。
粮丁们咆哮着冲入聚义厅,追杀残匪,收罗浮财。镇戎军老兵则在武又的指挥下,分头行动,查抄一切带有文字的东西,书信、账本、典籍、林林总总。
当丁谓与韩青两个,联袂走进聚义厅。搜捡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军巡使武又,如同上次一样满脸欢喜地走上前,双手托起一封书信,“判官,八十里外的海仓镇,有纯阳教的另外一处巢穴!”
“韩提刑,你想要打哪里,丁某陪你走一遭就是。没必要如此!”丁谓哪怕再立功心切,也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将衣袖一甩,收起笑容,正色,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