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玩意儿……”暗红色长袍的男子冷嗤一声,看向李煜瀛,“我就搞不懂了,皇上这是怎么选的?这一个殿元一个状元怎么看都不是那个料……”
李煜瀛轻倪了那暗红色长袍男子一眼,淡漠道:“祸从口出。”
那暗红色长袍男子还想要什么,最后却闭了嘴。
李煜瀛喝着茶,视线不经意的看向宁默沣,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从头到尾表现的太过从容,仿佛从头到尾就已经肯定了他必定是状元一般。他的考题到底是什么……他又回答的是什么?
微微眯缝了下视线,李煜瀛暗暗有了思量,微微抬了手,身边的厮急忙上前,就听他低声道:“给舅父一声,想办法看看宁默沣的考卷。”
“是,公子。”厮应了声,悄悄离开。
与此同时,离墨视线落在人影攒动的雕花窗内,幽幽道:“去查下宁默沣的底。”
明日微微蹙眉了下,反射性的看向茶楼的地方,随即应了声。
茶楼那边,殿试过了,如今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大家到也轻松的饮茶闲聊,等待着入宫享宴。
宁默沣静静喝茶,有人来话就应付几句,可从头到尾都有些漫不经心的。
身边的厮东子见宁默沣身边终于没有人了,方才上前,拧着眉问道:“公子,你不会真的在西苍做丞相吧?”
“什么真的假的?”宁默沣斜睨了眼东子,“本公子如今可是官拜一品,你真的假的?!”
东子听了,整个眉心都拧到了一起,“你这样……心大公子回头来了,敲断你的腿。”
“不会……”宁默沣倒是一脸自信,“不要忘记,我现在可是西苍的左相,大哥来了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东子一脸不屑,对于宁默沣好好的世子不做,跑西苍来参加科举已经是觉得他胡闹了,现在倒好,还真让世子考上了,还是钦赐的殿元,天子的得意门生……真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
东子搞不懂,可宁默沣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他来西苍参加科举,只有一个目的罢了……只不过,这个目的想要实现,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
欧阳若琪此刻在未央宫如坐针毡,她手里拿着绣盘,眼睛却时不时瞄向风玲珑……只见风玲珑坐在绣架后面,不染蔻丹的手指捏着绣花针,一针一针的穿过绣布,那姿态平静如水,淡雅如兰,如果不是她此刻心事重重,一定会好好的赞叹几声。
风玲珑是个有耐心的人,而欧阳若琪却恰恰相反,她是急性子,有什么东西憋不住……风玲珑留了欧阳若琪等霂尘忙完,若琪倒是找了好几个借口,可最后都被风玲珑一句“三嫂一个人,陪陪三嫂”给挡了回去。
“绣样不喜欢吗?”风玲珑突然抬头看向欧阳若琪,美丽的脸因为噙着淡笑而让人无法挪开视线,“这沙枣花的绣样我是喜欢的紧……”微微一顿,她嘴角笑意加深,“你有机会是四五月回尧乎尔,一定要让霂尘带你去山头看沙枣花……满山的花慵懒的绽开,风一吹,那就是漫山遍野的香气,不同于兰的清香,不同于牡丹的大气,也不同于芙蓉的淡雅……”她的脸上渐渐有了向往,仿佛回到了那片种满了沙枣树的山坡,“可是,它却有能让人为之着迷的特质……”
欧阳若琪看着风玲珑那张因为向往而变的越发美丽的脸,一双星眸就仿佛她见过的最美丽的星辰……这样的三嫂,要如何让她告诉她,尧乎尔不在了,那片沙枣林也已经萧条了,整个尧乎尔如今不是令人向往的宽阔,而是让人无法靠近的荒芜。
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霂尘没有了家人和族人,三嫂最想要保护的家人和族人也没有了。三嫂牺牲自己来保护的哪怕广阔无垠的尧乎尔,已经没有了……没有了……
悲伤滑过欧阳若琪原本应该晶亮的眼睛,她拿着绣盘的手渐渐用了力,竹子制成的绣盘被她捏的“嘎嘎”左相,惊扰了一旁侍候的人。
白芷焦急的看向欧阳若琪,然后看向风玲珑,当风玲珑眼中滑过的那抹精光是那样的探究人心的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急忙道:“娘娘的绣样精细优雅,公主这一手的绣活儿怕是回头不知道绣出个什么呢……”
欧阳若琪猛然回神,反射性的看向白芷,见白芷急忙和她使了眼色,她方面才反应过来,嘴角努力的扯了扯,也道:“对啊……这个绣样太好看,我怕将三嫂的绣样给毁了……”她心下不知道风玲珑有没有看破什么,一阵着急,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情景,急忙转移了话题,“三嫂的绣活儿这么好,那次醉梦芳华三嫂却故意用了些入不得眼的给人看……”
“公主,那个都是奴婢绣的……”丫头撇了撇嘴,接了话儿道。
“啊?”欧阳若琪一听丫头接了话,急忙也就借坡下驴,“丫头的糕点做的那么精细,怎么绣活儿和我有一拼啊……”
丫头翻翻眼睛,“公主,人也不能十全十美啊,如果我样样拿手,梅子不是越发的没有地位了……”
风玲珑本是借着绣活儿引发了话题,这倒好,又被欧阳若琪因为绣活儿岔开。不过,有些事情不需要得太多,只需要揣摩便好。
“娘娘,公主,少府大人请见……”适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福身道。
风玲珑收回审视欧阳若琪的眸光,淡淡道:“传。”
“是!”宫女应声出去,不一会儿,霂尘一身白鹤踏云的官服走了进来,“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少府大人有礼。”风玲珑淡淡而笑,将所有的心思埋藏,“刚刚还和若琪提及你……”她仿佛不经意的看了眼欧阳若琪后,方才看向霂尘道,“本宫今日画了绣样儿,刚刚提及尧乎尔的沙枣花开的时候最为醉人……还着让少府当然带着若琪去看看呢。”
霂尘眸光闪过一抹一眼,不过稍纵即逝,只是含笑道:“娘娘又思乡了……如今恩科事了,娘娘何不如和皇上请旨,回尧乎尔看看?”他的从容,甚至表现出一抹期望。
风玲珑和霂尘虽然就算在尧乎尔也聚少离多,可到底是青梅竹马,对于霂尘她太过了解……了解的竟是比那人还要更甚。可也正因为如此,霂尘的言语和神情,在此刻她噙了认真下,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回去……”风玲珑脸上显现了一抹怅然,“不知道是不是物是人非了。”
听她如此,霂尘心中一惊,倒也反应的快,“确实和娘娘离开的时候比已经物是人非了……”欧阳若琪听他如此一,先是惊讶了下,随即就听霂尘接着道,“那是因为天灾,尧乎尔处处受灾,而如今皇上拨款修复和送了物质,倒也是一片繁荣……如果今年老天爷开恩,怕是尧乎尔又会变回受灾前……”
风玲珑听了,只是轻叹一声,“如今住了亭台楼阁,松软的床榻,到怀念起尧乎尔的毡帐和那铺了毛皮的躺椅……”她垂眸惆然一笑,随即抬眸,已然恢复了神情,“少府大人是来接若琪的?”
“是,微臣来接公主,今日恩科,皇上赐宴怕是不知道到什么时辰,微臣先行送了公主回府……”
风玲珑点点头,倒也不阻拦。
“三嫂,我先回去了,等回头我进宫再来看你……”欧阳若琪急忙道。因为太过急切,神情显得有些诡异。
风玲珑仿佛没有发觉,只是笑着点点头……
“微臣告退!”霂尘行了礼后,带着欧阳若琪离开了未央宫……回去的路上,他询问了今日的事情,若琪的到和他猜的差不多,如今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他能在查出某些事情之前,玲珑不会正面的知道。
风玲珑在欧阳若琪走了后,继续坐在绣架后面绣着东西,晚膳也只是简单的用了些,还是因为考虑到腹中胎儿的缘故。
月上柳梢头,皇宫处处宫灯起,冬雪将蜡烛亮了点儿,放到风玲珑身边,看着她绣的东西,暗暗一叹。
如果真如主子心中揣测的,那以后主子该如何是好?
揽月宫觥筹交错,欧阳景轩以及这次殿试的二十人,加上武大臣推杯换盏,众人虽然拘谨,倒也喝了个尽兴……
后宫之于揽月宫,明显的静缢许多。
四妃的宫殿都是独自一人,而九嫔开始,院落便已经分成了主殿和东西厢,一个嫔位带着两个九嫔以下的宫妃同住一个院落。
苏嫔纵使如今盛宠连连,可宫里的规矩自然不能坏了……因为欧阳景轩这两日忙于殿试恩科,倒也后宫不曾走动。昨日她去给欧阳若琪求情,因着欧阳景轩还要商议考题,若琪放出来后,她也就会了香兰园。
其实,昨天那个情她可以不去求……一来,她到底是若琪的表姐,二来,她听闻风玲珑去求情未果,她想要去看看,皇上的心到底在不在她的身上。
想到此,苏玥嘴角不免微微勾起一丝淡笑,那是得意……她去求了,景轩便应承了她。新历年宫宴那一剑,她走的太险,可如今却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思忖间,她手不经意的放在了腹部的位置,她如今独宠圣恩,只需要怀上龙嗣,依照如今的恩宠,她让自己的孩子被赐封为太子恐怕也是有可能……到那个时候,一直空缺的凤仪宫,那便只有她能够入住。
“绿萼……”苏玥悠悠开口,“去太医院请了李太医过来。”
“是,主子。”绿萼应了声后,去了太医院。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李太医就来了,如今苏玥得宠,在皇宫里,所有人都是看着皇上态度做事,苏玥传召,自然来的也快。
“微臣参见娘娘。”
“免了……”苏玥声音幽幽,“找太医,本宫今日来身子依旧有些不适,你给本宫看看。”
“是!”李太医上前,将垫着手腕的软垫放于桌上,待苏玥将手腕搭在上面后,方才探了手指在上面……
过了好一会儿,李太医方才道:“娘娘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概,只需要多加静养,再不出十日就会完全痊愈了。”
苏玥收回手腕,美眸翻转的看向李太医,问道:“本宫除了伤口处,其他可还好?”
李太医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是道:“皇上吩咐太医院用了好药,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苏玥微微蹙眉,“可本宫最近只觉腹部畏寒,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样李太医还不明白的话,那他可就真是在皇宫白混了,“请容微臣再为娘娘探一下脉象。”
苏玥嘴角微微勾了淡笑的再次落下了手腕,李太医恭敬的上前把脉了会儿,方才恭敬的道:“娘娘身体怕是因为这次剑伤留下些许寒体,微臣给娘娘开一些滋补的药物静养,娘娘日后断然不会再出现腹部畏寒的现象……”话不需要太明,大家在宫中都是聪明人,而李太医作为之前为苏玥剑伤断诊的太医,某些程度,二人已经是走到了一条线上。
苏玥听后,缓缓道:“本宫能活着,有多半的原因是要多谢李太医……”
“微臣不敢,只是尽责而已。”李太医急忙回道。
苏玥嘴角勾笑,“李太医也不用太过自谦……”她微微顿了下,从榻上起来,踱了步子的道,“太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宫如今想要什么……皇恩浩荡终究谁也不能保证长远,可本宫此刻可以和李太医交个底儿,”她转身看向李太医,“有本宫在的一天,李太医迟早是要坐上那院正的位置的。”
人与人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苏玥想要怀孕,而李太医想要坐上院正的位置,可谓是一拍即合。
只有的关系看似不牢靠,可在皇宫则不然,外臣和后宫本就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谁都想要有自己的派系来保得富贵荣华的长久,这是亘古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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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玲珑一直坐在绣架后面,五尺见长,两尺见宽的绣品渐渐要收尾……可最后的一步也是最难的,明明眼看着要好,怕是没有一两个时辰也是完成不了。
冬雪看了看天色,上前道:“主子,已经不早了,今日怕是也完成不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风玲珑摇摇头,“我今天必须要完成。”
冬雪皱了眉,看了眼那绣架,心中其实是期盼着风玲珑不能完成的……有些事情,存在个念想总是好,如果万一得知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便是心伤。
“揽月宫那边结束了吗?”风玲珑穿着绣线的同时问道。
“方才梅子姐姐去看过,那边还正热闹,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冬雪如实着。
风玲珑不话了,垂了眸专心的绣着收尾的部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夜深,后宫处处静缢的仿佛万物陷入了静止。
揽月宫的宫宴也渐渐接入尾声,许是恩科及第的人太过开心,一个个今晚喝了不少,到最后甚至有几个需要被人搀扶。
今日显然欧阳景轩比较开心,席间和宁默沣多次交谈,而宁默沣的观点和他不谋而合,这让他多多少少都有了惜才的心思……
欧阳景轩起了身欲离开,临行前走到宁默沣身边,若有深意的浅声道:“朕惜才,也能纵才……但你要记住一点,朕能放你在这个位置,也能让你离开……”着话,他偏头看向宁默沣,眸光深邃,“不要想着后路,朕既然能收你做门生,自然你的底细朕也是清楚的。”话落,他收回眸光,单手背负着离开了揽月宫。
欧阳景轩的离开,众人也开始渐渐散去,可宁默沣却站在原地久久的不动。
“宁相,还不出宫吗?”郝宗九调笑的道,“唉,如今你也还没有个府邸,看来我们两个还是要结伴去那客栈住着了。”
宁默沣收回心思邪魅一笑,“那掌柜的如今见了你我倒也客气,再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着,和郝宗九二人笑着抬步往宫外走去……
只是,在途径了一座拱桥的时候,宁默沣不经意的看了眼右手方向……宫灯昏暗迷离,月色下,整个后宫就仿若一座巨大的牢笼,透着悲哀和无奈。
“看什么呢?”郝宗九有着几分醉眼迷离的跟着宁默沣视线看去,却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宁默沣收回视线浅笑,“没看什么……走吧。”
“哦……”郝宗九拧了眉心,又看了眼后宫的方向,随后一脸茫然的和宁默沣离开了皇宫。
欧阳景轩回到龙阳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三刻,整个皇宫静缢的让人觉得沉闷。
突然,欧阳景轩正欲跨入龙阳宫门槛的脚步停下,随即缓缓转身朝着左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垂柳树下,梅子手中拿着东西正站在那里。
微微蹙眉,欧阳景轩示意豆子上前询问。
豆子喏了声后急忙朝着梅子的方向奔了过去,“梅子姐姐,这么晚了你在这里作甚?”
梅子一脸冷漠,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豆子,“这个是主子交给皇上的……主子言及,这是送与皇上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最后一份!”着,不待豆子反应,将手中的东西塞入他的怀里,随即冷漠的看了眼欧阳景轩后,转身离开了。
豆子微微蹙眉,看了看梅子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心下好奇风玲珑送的是什么……而此刻的他如果知道风玲珑送的东西里的寓意,怕是坚决都不会给了欧阳景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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