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浮起,混入冷风,立刻就不知所踪。
但是鲜血还在流,起初随着心脏的节奏一股股地涌动,后来就没力了,淅淅沥沥地,不断地流淌在灰黑色的船板上,然后凝固成某种半流质的东西。
船上的空气也宛如凝固。
孙瑜和赵累竭力构建出的友好气氛,这时候已根本维持不下去了。
孙瑜虽然故作平淡,袍袖却微微颤抖。就为了请孙夫人往江夏一行,他已经动用了埋藏在江陵的几个重要暗子,在江上还死了两个得力部下。
饶助是正经的六百石别部司马,死在了雷远手里。庐江雷氏在淮南时依附于吴侯的羽翼之下,到了荆州却反戈一击,前前后后欠了累累血债,孙瑜迟早有让他还出来的时候。
至于水军都伯李桓,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孙夫人杀死的。
孙瑜想要指着孙夫人的脸大声怒斥:江东孙氏的将士,竟然死在孙氏女儿的剑下?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吴侯的妹妹?你知不知道吴侯为什么要把她嫁给刘备?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百依百顺,你当是白给的吗?
偏偏孙瑜拿孙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种渐渐失控的感觉使他心中惟有无奈。
死掉的不是江东水军李桓,就是个光头大胡子水贼!孙刘两家已经商定了!难道孙夫人还杀不得一个水贼?
“若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告辞了。”孙瑜抹了下额头,也不待赵累回答,直接就登上小舟,往自家的楼船上去。在这艘船上多待一个刹那,他都会担心自己暴怒失态。
接下去的事情,无非是摆开仪仗,恭请孙夫人回到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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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她是如何离开江陵的,那不重要了。在船上的决绝一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赵累等文武对孙夫人的态度一如往常,但隐约多了几分尊重。或许从此以后,吴侯将会失去他的妹妹,而荆州益州的文武百官,将会迎来一位真正的主母。
浩浩荡荡的荆州船队开始返航。
孙夫人和阿斗在许多部属的簇拥下,登上了姗姗来迟的荆州水军楼船。数以百计的小舟跟随在楼船之后转向,因为数量太多了,各自的前进路线难免冲突,彼此船舷起伏碰撞,乱糟糟地横过船头,再摆回来。像是巨大的水鸟带着她初次下水的孩子们在江上巡游。
孙夫人下意识地抱拢了阿斗。
阿斗挣了挣,老实地靠着孙夫人怀里,单把手臂探出来。
适才荆州的武人们一窝蜂地上来奉承,不知谁给阿斗找到一柄短剑的精致剑鞘。阿斗便将之想象成武器,一心一意地凶猛挥舞着,与不存在的敌人奋勇厮杀。
秋浦觉得身为大司马、荆州牧的嗣子,应当稍许稳重点,大庭广众下如此,实在不像样子。她上来夺走了阿斗的武器。结果阿斗呆呆地看着她,五官慢慢揪在一起,露出即将痛哭流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