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郭大靖很笃定的神情,毛文龙用力点了点头,胸中豪气顿生,大声道“没错,东江镇令建虏发抖,闻名而丧胆。”
老大,这有点吹过了,咱可别学袁崇焕,吹牛也是要掉脑袋的。
郭大靖又吐槽了袁督师一句,才开口说道“今冬建虏前来攻打金州,便让他们知道东江军的防御反击不仅稳如泰山,更犀利不可阻挡。”
“本帅是一定要见识的。”毛文龙稍微稳定了下情绪,把作战计划放到桌上,轻轻拍着,说道“如果明年建虏闹大饥荒,绕道入关劫掠应该是势在必行。”
这也是建虏的困境,能抢掠的地方太少。
朝鲜地瘠民穷,得不到多少物资;察哈尔部已经西迁至宣大边外,且虎墩兔跑得飞快,就是再去讨伐,估计也得不到多少东西。
降附的蒙古诸部不仅不能抢,还需要建虏接济拉拢。就只剩下大明,既有人口,又有物资钱财了。
所以,如果闹饥荒,建虏十有会发动。天启七年,闹过一次,通过攻打朝鲜撑了过去。崇祯元年,攻打察哈尔部故地,又缓了一口气。
这样分析下来,建虏绕道入关、兵行险著,便不算太过意外。何况,这是老奴活着的时候便有的设想,现下条件已经具备。
郭大靖附和道“今年,建虏统治区的收成不好,明年再歉收的话,大饥荒就是肯定要爆发的。”
毛文龙沉吟了一下,说道“等不到秋收,就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或者更早,大饥荒就会爆发。”
郭大靖想了想,也明白了毛文龙的判断。建虏冬季前来攻打金州,消除威胁是一方面,抢掠则是另一个目的。
只要击退建虏,使其无法达到目的,发动作战所消耗的粮草物资,肯定会加快大饥荒的到来。
“我军远途奔袭,最重要的便是粮草弹药。”毛文龙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案,说道“两三万人马,如果随军携带,需要多少骡马,又需要多少伕子?”
伸手在计划书上点了点,毛文龙赞赏道“大靖,你的设想很好,提前在行军途中的城镇屯粮。但是,这需要的资金可不是小数。”
郭大靖笑着说道“大帅放心,资金末将自有办法。明日见过林天佑、小林浩一和谢德拉,便能见分晓。”
“实在是辛苦你了。”毛文龙感慨道“毁家纾难之高义,足以令所有人汗颜,包括本帅。”
“大帅过奖了。”郭大靖说道“人生在世屈指算,难活三万六千天。家有房屋千万间,睡觉只需三尺宽。纵有家财千万贯,一日也不过三餐;钱财身外之物,再多亦是无益。”
如果不是没有称手的家伙,郭大靖都要给毛大帅唱上一段劝世良言,带鼓点的,能让毛大帅听得直点头。
毛文龙笑了起来,说道“俗语云家财万贯,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不过三尺。你说的倒是更加生动,听之便不易忘。”
郭大靖嘿嘿笑着,自嘲道“几句顺口溜,应是江湖把式所唱,倒是记不得何时听过了。”
毛文龙也不深究,把作战计划收起,调侃着说道“本帅今晚再好好斟酌考虑,争取把计划更加完善。这个,你的字还要多练练哪!鹅毛笔,亏你想得出来。”
郭大靖不觉得丢脸,嘿嘿笑着,说道“大帅,末将已是认真苦学,错别字是不是少多了?”
缺笔少划不叫错别字,那叫简体字,但郭大靖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至于那鹅毛笔写的硬体字,更不想浪费时间改用毛笔。
虽然他谈吐起来象是有些学识,可别人一看这字迹,便知道他是大老粗。郭大靖不在意,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两人又接着谈论探讨,直到亲兵进来禀告,毛沈氏派人请他们过去,那边的府宅已经收拾好了。
“过得真快呀!”毛文龙起身,走到厅外,看着天色,不由得发出感慨,“感觉只是喝了两杯茶,却已经快黄昏了。”
郭大靖笑着说道“有事可做,就感觉时间老不够用。要是无所事事,才会闲得发慌。”
“嗯,是这个道理。”毛文龙呵呵笑着,和郭大靖骑上战马,在亲兵的护卫下,奔着新宅院疾驰而去。
路上也在闲聊,但毛文龙却不再提作战计划的事情。即便是有所赞赏,他也没有最后作出决定。
显然,毛文龙还要深思熟虑,仔细研究计划的可行性,以及对东江镇的影响。
郭大靖也不着急,就算现在确定下来,能不能按时发动也要看具体的情况。建虏闹大饥荒,绕道入关,这都是猜测,尽管可能性很大。
但不管怎样,郭大靖都想继续做准备。
计划的完善,粮草物资的屯积,武器装备的打造,军队的扩充训练,综合实力的大小,才是最根本的致胜因素。
而经过这几天的事情,郭大靖感觉自己最大的收获,便是对于历史的重新认识。
这将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改变,投机取巧少一些,分析谋划多一些,这才是他能走得更远的可靠手段。
“派人把林家的也请来吧!”毛文龙听着郭大靖这个向导的介绍,得知几家商栈离得很近的时候,突然提议道“对东江镇慷慨相助,本帅要当面感谢他们。”
郭大靖不是很意外,提醒道“这回是林天佑来的大连,他的妹妹一直在这里躲婚。是不是一起请来,作为女眷,与夫人见个面,日后也好相处。”
“那个有点跳脱的丫头啊!”毛文龙对林婉儿还有印象,笑了笑,点头道“也好。本帅要在金州巡视,便让她们女人家在一起吧!”
郭大靖叫过亲兵,让他去林家商栈通知一声,他还陪着毛文龙。
毛文龙也说出了自己此番的来意,要去庙岛和王廷试商议欠饷的事情。
“大帅,末将以为去不去都不重要。”郭大靖想了一下,开口劝道“已经书信催讨过,见面索要,也没什么不同,您又不能把王廷试怎么样?”
顿了顿,郭大靖继续说道“王廷试作不得主,找他亦无用处。朝廷是个什么德性,末将算是看清了。你越是催讨,他越是拖延不给,还会愈发嫌恶……”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在崇祯朝,却恰恰相反。
因为拖欠粮饷,而使边镇官兵哗变的事情不少,但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安抚和解决。
依着崇祯的奇葩思维,你一闹就发饷,一闹就发饷,不仅有目无朝廷之意,而且会让别人有样儿学样儿。这边闹了有作用,那边也闹起来咋办?
而在催讨粮饷方面,东江镇显然是最让崇祯厌烦的。特别是毛文龙的言辞有时会比较激烈,就更让崇祯心生厌恶。
“既然不是急缺钱财,那本帅就暂时不去催讨,先巡视完金州再说。”毛文龙听了郭大靖的劝告,也是觉得索要到粮饷的可能性不大。
他何尝不知王廷试只是个冲在前面的,要打压东江镇,要对付他的,幕后另有其人。
蓟辽督师,朝堂大佬,甚至是崇祯皇帝,毛文龙每每想到此,都感到痛心且寒心,更是细思极恐。
说话间,数人已经赶到了商栈改成的院。
不管以前是打算作什么用途,经过简单的收拾,说是宅院,也满象那么回事。至少,这里空间够大,又是自家的,比住馆驿要方便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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