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建国不知道,还以为赵疙瘩死了,两口子提心吊胆,就那么一点点离开工地,回到了大梁山。
走进村子的时候,已经是阳春二月了。
张建国从离开大梁山,找到小燕,然后跟着小燕辗转工地,辗转大西北,一直到孩子生出来,整整离开大梁山一年半的时间。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1990年的春天。
阳春二月乍暖还寒,河里的冰凌开始解冻,杨柳树上也展出了稚嫩的新绿。
小河里的鸭子跟白鹅嘎嘎鸣叫。建国拉着小燕疲惫不堪,迈着沧桑的步伐终于进了疙瘩坡。
回到家的一瞬间,两个人就崔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张拐子看到弟弟,猛地扑了过去,大呼一声:“俺地弟啊————”抱着建国号啕痛哭。
建国再一次见到哥哥,也是百感交集,泪水一个劲的向外涌。
小燕也在旁边抱着孩子哭。
建国跟小燕回村以后,两口子在炕上睡了三天,三天没有爬起来。
从此以后,建国又跟哥哥张拐子住在了一起,他们一个住北屋,一个住西屋。
建国跟小燕的回归,把喜凤嫂也乐的不行。
家里越来越热闹了,小叔子跟弟媳妇都回来了,身边终于有了膀子。
喜凤嫂没有因为弟弟的回归而感到危机,反而担起了一个嫂子应该尽到的责任。
她帮着小燕看孩子,帮着他们做饭,洗衣服,还把家里分到的一座荒山,从中间劈开,给了建国一半。
家里的房子也分给了建国一半。
喜凤嫂就这般好,从不计较得失,她是个死而复生的人,把一切看得都很淡,知道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家庭的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疙瘩坡发生了很多事。
建国离开大梁山,出去找小燕,王海亮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
但这没有影响到大梁山的迅猛发展。
大路修通以后,大梁山的山货生意做得更红火了。
村子里的柳编队,山果队,采药队同样如火如荼。
没有了修路工程,原来的修路队跟运输队就等于没了活儿干。
王海亮又开动脑筋,从城里搞来了药材种子,让那些人将药材种植在了地里。
山上的果树还不到成熟期,中间可以间作农作物,果树跟果树的间距大,正好可以种植药材。
这就是乡下土地有名的粮树间作,就是在树苗没有长大结果以前,在树下种植其他的农作物。
这样,不但保证了地不闲着,照常有收成,还可以慢慢养树。
一时间,大梁山漫山遍野都是各式各样的药材,免去了采药队上山采药的艰苦。
这些药材一旦成熟,运出大梁山,全都会换成大批大批的钞票。
趁着这个机会,村子里的水塘跟山外的饮马河也在准备开挖。
海亮打算将饮马河的水接过来,用来灌溉村子里的良田,就是挖一条水渠。
其次,因为山路的修通,大梁山的独轮车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村子里出现了拖拉机,三马车。
一台台农机被开进了大梁山,一支强健的机械化运输队在大山里悄悄兴起。
王海亮的手里还有些闲钱,于是购买了大山里的第一辆拖挂汽车。
拖挂汽车一次可以拉走大梁山三分之一的柳编跟药材。
秋天成熟的山果,也可以大量运上国道。
1988年的秋天到冬天,大梁山的车辆在迅猛发展,人们劳动起来也更加省时省力。而且收入也越来越高。
海亮修出来的那条路,当年就为山里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大山在一点点改变,人的生活也在一点点改变。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还是那道山,梁还是那道梁。
那一年,是大梁山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的一年。
那一年,这里的空气还是那么新鲜,天是蓝的,水是绿的,鸡鸭是没有禽流感的,猪肉是放心可以吃的。
那一年,人们仍然没听过神马,浮云,没有人知道213是啥,也没人知道逗逼,给力这些名词。
那一年,芙蓉姐姐还没有出道,凤姐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苍老师的妈妈已经不再是闺女,伟大的苍老师可能已经降生,也可能还是一只小蝌蚪。
那一年,大梁山虽然有了路,但依旧贫穷,人们照样愚昧,照样无知,可还是那么善良,好客。
那一年,山里人很少走出大山,因为在大山里他们就可以自给自足……他们白天在地里忙活,晚上抱着媳妇在炕上忙活。
村子里的人照样喊炕,王海亮跟玉珠头前喊,其他年轻人在后面跟。
“嗯嗯嗯……”
“啊啊啊……”
“呀呀呀……”
喊炕声从每家每户的窗户口传出来,传上大街,在大梁山的上空久久回荡。
山里的狼,村子里的狗,听了全都如醉如迷。
那一年,那山,那狗,那人,哪里的一切,都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本书是塔读文学签约买断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