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旁人,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只能靠猜,因为有记录以来的数次魔力潮均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个大陆的文明传承都有所中断,承载着历史的文字、典籍或是遗失,或是被毁,甚至有些完全就没有系统的记载,因为在上一个时代,某些概念仍是空白。
精灵、巨龙这些长生种为改头换面掩饰身份的萨耶尔提供了模棱两可,充满了主观色彩,且模湖不清的叙述。
他们的回答类似于,你问他吃没吃,他说那天下雨了,你再问他下了什么雨,他说地面闪闪发亮。
如果是年轻时,萨耶尔会毫不犹豫地用魔力扼住对方的咽喉,让他想清楚再说话,但是遇见凡妮莎之后,他有了一些改变。
他学会了理解这些种族奇妙的思考方式,以及看似毫无道理,在他们认知中确实有关联的回答。
在得到了些许文献协助后,萨耶尔向着一座被云雾包裹的山峰前行,在朦胧的雾气中,两颗巨大的“太阳”闪闪发亮。
凡妮莎轻声说:“云海之森,法古塔尔…”
这是路禹和路路有史以来见过,体型最大的龙,他的身躯与山峰连为一体,尾巴垂落山嵴,浑身爬满了绿色的植被与鲜艳的花朵,蝴蝶、蜜蜂、鸟儿毫不在意他那能够吓死普通生灵的气势,在上方忙碌着。
被云雾缠绕的森林,同时也是一条巨龙。
路禹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霍古…难道在模彷它?”
法古塔尔以身躯承载绿植,化身移动森林的做派与霍古保护身体上那株小树似有相同之处。
萨耶尔似乎与法古塔尔曾见过面,法古塔尔并没有威吓,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中似乎流露着一副胜利者的从容,以及对于萨耶尔的同情。
“萨耶尔…伟大的人类魔法师,时间过去了六十个春秋,我们又一次相见,这一次,你身边却未有那只精灵的身影…为何?”
“她睡了。”萨耶尔抬起头,直视逐渐低垂下来的龙首。
“看样子,不是我理解的‘睡’。”
“为了我…她做了愚蠢的事情,我正在想办法让她苏醒,作为我行走过的土地上最为古老的生命,你的记忆对我,弥足珍贵。”
“她睡了多久。”
“二十年…”
法古塔尔唏嘘地长叹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回荡于森林之上。
“六十年前,我忠告过你们…”
“可我爱她,她也爱我,难道就因为愚蠢的寿命原因…”
“这并不愚蠢,而是无力解决问题的我们总结出的经验,而你已经品尝到了那最深的痛苦…”
“我也曾爱过一位少女,她美丽,眼神清澈明媚…她行走于我的身躯之上,欢快地采摘着鲜花、蘑孤,以及树果。”法古塔尔眺望远处人类的村庄,“她知道我的存在,我从未拒绝她的歌声。”
“有一天,她问我是否孤独,我嘲笑她的愚蠢,这就像是个笑话。”法古塔尔倔强地哼了一声,但眼神却异常柔和,“巨龙以强大为豪,孤独是我们的宿命。”
“但她仍然坚称我是孤独的,每天都会来与我聊天,会站在我面前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她说她喜欢巨龙,我说可以为她介绍同伴,她笑着骂我是一条蠢龙,然后像个兔子一样跑开了。”
法古塔尔的视线不在飘忽,再度回到了萨耶尔身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像是风将时间拨快,歌声带来了未来,她就在我的面前,唱着跳着,长大成人。”
“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以后再也不能来陪我了,因为她的父亲为她找到了未来的归宿。”
萨耶尔一直平静的脸上有了起伏。
“我并不能理解她话语中的委婉,她对我说,如果改变主意,她会在村子里等我。”
“你没去?”
“没有。”法古塔尔说,“就像你无法理解巨龙对你说地面亮晶晶是指大雨磅礴,天地为镜一般,我也无法理解何为‘归宿’,漫长的生命并不代表着我知晓一切知识,精通每个种族的语言显然不在我的学习清单之上。”
法古塔尔声音消沉:“起初,我以为她是因为劳作繁忙,不能再来。
“而后我猜测是她因为我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失望,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从不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念头做出改变。”
“紧接着,我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怀念那婉转动听的歌声,尽管我从未详细理解过含义…”
“我赌气般的拒绝承认自己在留恋某种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的事物,但越想忘却,越不想承认,我越发现自己…其实是在乎的。”
“于是我离开了山峰,展开双翼,来到了那处村落。”
“我斟酌词句,力求委婉,让那些颤抖、畏惧的灵魂感受到我的诚意,然后,询问起了她的事。”
萨耶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上,一脸悲伤地看着法古塔尔。
“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一位老者站了出来,他低着头,惶恐地告诉我…”法古塔尔说,“她已经结婚四十年了。”
“四十年前,她便离开了村子,去了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