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醒(2 / 2)

医生拿起插在床头的本子扫了几眼笑了笑说道“那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个十多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我刚才已经打了电话给你爸。他正在开会,晚点就会过来。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床边的铃,呼叫护士来就可以了。”

程晓宇此时就彻底明白自己现在是17岁的那个程晓羽。因为另一个世界的父亲,退休多年,早就没上班了,根本不需要开什么会。再就是医生身上的胸牌上写的字是李國棟。繁体字,并不是简体。程晓羽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弥漫,茫然的“哦。”了一声就不想在说话。

前世的点点滴滴汇成了一道洪水瞬间淹没了心房。陈晓羽全然没注意医生已经关门离去,只觉得这白色的病房里充满了伤人的孤独。

十多年未曾流过的泪水像绝了堤一样在脸上肆掠,他再也见不到那些一起打屁聊天玩英雄联盟泡吧的狐朋狗友,再也见不到勾心斗角虚情假意的同事,再也见不到一起演奏hotelcalifornia志同道合的乐迷,再也见不到两鬓已发白催着自己结婚的父母。程晓羽这才知道回忆是多么可怕,三十多年的人生自己几乎一无是处。读书时成绩不好,开家长会往往是被批评的对象。高考分数一塌糊涂,只能读民办大学,读大学一心搞音乐,叛逆的留长发,夜不归宿,抽烟喝酒泡妞,但是他知道他不是个坏孩子。大学读完,一张破烂文凭找不到工作,在省城小酒吧驻唱,一天赶三个场依旧付不起房租。这才发现梦想换不来面包,没有天分还不够努力的自己注定是一个失败者。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年多,父亲托了无数关系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把他弄进了省城一个电视台。说实话那个时候的程晓羽真看不上这个收视率全省排名倒数的省级电视媒体,他曾经自信的以为自己不过运气不好,社会不公所以才华才得不到展现。直到后来才慢慢清楚自己不过是凡夫俗子,才华有,但却不够出色。性格有,但却不够偏执。恒心有,但却算不上是疯狂的坚持。回过头来看这么些年,除了幼儿园的小红花,什么奖没得过。选秀节目也参加过,却从没进入过复赛。十多年碌碌无为也便罢了,十多年一事无成也便罢了。死了还要给父母添麻烦。

程晓羽左手捂在了眼睛上,脑海里满是父亲为了他进电视台,陪台长喝酒的画面。那一天从不曾求人的父亲,喝到去医院洗胃。那一天程晓羽红了眼眶收起了叛逆,想做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孩子。当他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悲哀的发现这个小小电视台没有音乐节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其他栏目配乐。最值得提起的一次也不过是给他们电视台收视率最高家庭情感调解节目写了片尾歌。这让父母成了这个节目的忠实观众,每一次都要看到片尾结束。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程晓羽还来不及让父母因为养育他骄傲一次,让朋友因为认识他骄傲一次,让师长因为教育他骄傲一次。就匆匆的告别了。

前世的程晓羽也算是天生乐观的人,也有一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什么也不当回事的气质。而17岁的程晓羽则是一个胖子宅男。在美国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六年半。母亲程秋瓷十多年前是当红花旦,事业如日中天时怀了程晓宇,就归隐去美国,去年这个时候因为长年患有抑郁症又有偏头疼,受不了病疼的折磨烧炭自杀,留了遗书叫他回国找生父。

程晓羽在母亲过世后并没有打算回到华夏,直到生父苏长河来到美国找到他强行终止他的学业,退掉他和母亲租住的公寓,并打包了他所有的行李,绑架了程秋瓷的骨灰盒,对,是绑架的威胁,才让程晓羽跟着苏长河回华夏。其实程晓羽一直想问苏长河到底为什么当年没娶母亲,也一直期待苏长河能解释,但半年来苏长河却没和他说上几句话,更没有试图缓和父子间冰冷关系的举动。除了给他钱,安排他生活之外对他也颇为冷淡,也没有要弥补多年歉疚的温情,当时带他回国也只是说“你妈妈托我照顾你,我就必须完成这样的承诺,我并不在乎你如何看待我,我也不管你如何抗拒,你可以不听我的,但你必须听你妈妈最后的安排。”这样毫无情绪的对白,更叫父子之间近乎零交流。

倒是后妈周佩佩对他很是热情,读书入学添置衣物一应事都是后妈操劳的,出事时开的那辆法拉利430也是周佩佩的座驾。

他还有个傲娇的妹妹苏虞兮,半年来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连招呼都还没打过,除了每次周末他回家在餐桌上能见到她,他们俩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程晓羽想到他奇葩的家庭关系,也是一阵头疼。这醒过来还不知道用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一世的爹娘。毕竟自己两世加起来已经四十岁了,比自己的后妈还要大上一点。这时程晓羽已经收住了眼泪,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无论如何对已发生的现实悔恨,生活总归要继续。再说现在他实在也分不清楚那个身份是真实的自己,虽然成熟的那个程晓羽占据了思维的主动。但并不代表宅男的那个自己不存在。起码程晓羽在想到这一世的父亲苏长河时,内心是不平静的,他知道那是一个他没有办法原谅的人。虽然他的母亲程秋瓷从来没有埋怨过苏长河一句,甚至在遗书上说要他好好听父亲的话,但是程晓羽始终认为母亲的死就是苏长河的错。

与母亲相依为命十六年的生活让这个孩子沉默寡言不擅长交流。178的个子180多的体重让他看上去白白胖胖,在美国就是被欺负的对象,除了钢琴他没有朋友。现在想来他最幸福的时光也只是当旧金山落日的余辉扫过那所破旧的公寓留在窗户上一点点的灿烂,在还剩下的一丝丝温暖里弹奏母亲最爱的肖邦,母亲在他背后边听他练琴,边为他准备晚餐。吃饭的时候母亲看他吃的多就会开心,所以他总是拼命吃。

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有母亲的笑和音乐就够了,而现在除了音乐,他什么都没有了。